記憶不受控地翻湧。母親臨終前枯瘦的手,父親摔門而去的背影,還有無數個在天台畫克萊因瓶的深夜。“世上根本就沒有我值得活的地方。”他抱緊自己,聲音哽咽,“全身都是爛病,心裡的空洞永遠填不滿...死了就能去陪媽媽,她在那邊一定很孤單...”
概率計算器突然震動,屏幕亮起微弱藍光,是柏崇嶼發來的消息:【監測到你連續翻身27次,已為你播放小克萊因踩奶的錄音】。緊接着,手機裡傳來小貓軟糯的呼噜聲,混着布料摩擦的窸窣。錦書澈的呼吸停滞,淚水突然決堤——原來他以為無人在意的失眠,早被另一個人用理性與溫柔拆解成可計算的關懷。
但絕望仍如潮水般湧來。他抓起美工刀,在月光下反複比劃,卻始終無法落下。“為什麼連死都這麼難?”他咬住嘴唇,嘗到鹹腥的血味,“柏崇嶼...你為什麼要讓我在深淵邊緣反複掙紮?”概率計算器的監測曲線在黑暗中瘋狂跳動,而錦書澈在希望與絕望的夾縫裡,陷入更深的自我否定的遞歸循環。
錦書澈将概率計算器的監測貼片扯下扔在床頭,抓起外套時帶倒了桌上的水杯。月光在地闆上流淌成河,倒映着他蒼白扭曲的臉——美工刀的金屬輪廓在褲袋裡硌得大腿生疼,卻比不過胸腔裡翻湧的自我否定更尖銳。
樓道感應燈忽明忽暗,每一步台階都像是通向深淵的倒計時。他推開單元門的瞬間,夏夜潮濕的風裹着遠處燒烤攤的煙火氣撲面而來,卻無法驅散心裡的寒意。“就随便走走。”他在心裡對自己說,腳步卻不由自主地拐向大橋方向——那裡的護欄高度正适合翻越,江水足夠淹沒所有痕迹。
帆布鞋踏過斑馬線的聲響在寂靜街道格外清晰。錦書澈數着路燈的間距,第七盞、第八盞...直到褲袋裡的手機開始瘋狂震動。柏崇嶼的來電頭像在屏幕上閃爍,備注是手繪的克萊因瓶圖案,而概率計算器的警報聲穿透夜空,如同無形的繩索。
“你果然關了監測器。”柏崇嶼的聲音帶着壓抑的顫抖,混着急促的喘息,“現在立刻告訴我位置,我...”“别過來。”錦書澈靠在橋欄上,望着江面破碎的月光,“你不是理性至上嗎?算一算就知道,我這種人...”“我正在計算!”少年突然提高音量,背景音裡傳來呼嘯的風聲,“計算如何在你徹底否定自己前,把所有‘不值得’的命題證僞!”
錦書澈的指甲深深摳進橋欄鐵鏽,卻聽見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喵喵”聲——是小克萊因。江嶼昂的大嗓門突然炸響:“臭小子!你敢跳下去,小克萊因這輩子都不原諒你!它現在守着你送的玩具絕食呢!”緊接着是瑾珩川别扭的聲音:“新培育的植物需要你取名,沒你那些奇怪的拓撲靈感,根本活不下去。”
夜風卷起錦書澈額前的碎發,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笛。他望着手機屏幕上逐漸彙聚的定位光點——三個代表朋友的标記正在向他狂奔,而柏崇嶼的光點始終沖在最前。褲袋裡的美工刀突然變得滾燙,燙得他眼眶發酸。
“你說過克萊因瓶沒有内外之分,”柏崇嶼的聲音突然溫柔下來,監測器的藍光穿透夜色,在江面上投射出閃爍的克萊因瓶全息影像,“所以我的理性與感性,早已在愛你的過程中,坍縮成同個解。”概率計算器發出最後的警報,将錦書澈的實時心率曲線與三人的光點軌迹,編織成永不閉合的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