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柏太太打過電話了。”父親扯住他染着克萊因藍發梢的頭發,手機屏幕怼到他眼前,聊天記錄裡“惡心”“瘋子”的字眼刺得眼睛生疼,“人家讓你離她兒子遠點,你倒好,還戴個破戒指丢人現眼!”皮帶抽在背上的瞬間,錦書澈想起柏崇嶼的監測器溫柔包裹傷口的藍光,而此刻,隻有血肉綻開的劇痛在脊椎蔓延。
牆上的老座鐘敲響十一下,錦書澈蜷縮在漏風的閣樓裡。月光透過塑料布蒙着的破窗鑽進來,照亮他用指甲在掌心刻下的拓撲符号——那些曾經代表希望的圖形,此刻正被血珠暈染成扭曲的詛咒。手機在衣兜裡震動,江嶼昂的未接來電已經累計到37個,最新消息是直播截圖:柏崇嶼舉着概率計算器在雪地裡狂奔,監測器藍光将夜幕撕成碎片。
“别來找我。”錦書澈删掉輸入框裡的文字,手指懸在發送鍵上顫抖。樓下傳來父親的鼾聲,混着電視裡午夜新聞的嘈雜。他摸出藏在牆縫裡的安眠藥瓶,玻璃冷得像柏母甩開他手腕時的觸感。概率計算器的殘影突然在眼前浮現,柏崇嶼說過“你的存在就是意義”,可現實卻用最鋒利的刀片,将這句話絞成齑粉。
晨光刺破雲層時,錦書澈拖着傷痕累累的身體走向學校。校服下的繃帶滲着血,每走一步都扯動後背的傷口。校門口,柏崇嶼的監測器最先捕捉到他的氣息,克萊因藍的光帶瞬間穿透人群纏繞上來。少年的鏡片布滿裂痕,概率計算器在掌心碎成兩半,卻仍固執地投射出未完成的守護公式:“阿澈,我重新計算過了......”
“别算了。”錦書澈扯斷光帶,拓撲戒指在雪地裡劃出冷冽的弧光,“理性主義者和悲觀主義者,本就不該有交集。”他轉身時,校服後領露出新鮮的鞭痕,像極了他與柏崇嶼之間永遠無法愈合的裂痕。教學樓頂,江嶼昂的直播鏡頭記錄下這一幕,彈幕瘋狂滾動的“回來”二字,終究抵不過現實擲地有聲的否定。
暮色如墨,錦書澈推開家門時,腐臭的酒氣裹挾着父親的怒吼撲面而來。“跪下!”皮帶抽在門闆上的悶響驚得他渾身一顫,膝蓋重重磕在滿地的煙蒂與酒瓶碎片間,尖銳的刺痛從皮膚直鑽心髒。
“柏崇嶼他媽又來電話了!”父親猩紅的眼睛裡布滿血絲,将手機狠狠砸在他腳邊,屏幕上柏母發來的消息刺目得灼人眼球,“她說你這種人就該老老實實待在陰溝裡,别去禍害他們家孩子!”話音未落,皮帶再次呼嘯着抽下,在錦書澈背上綻開新的血痕。
錦書澈咬着牙,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他盯着牆上母親的遺照,照片裡溫柔的笑容與此刻父親扭曲的嘴臉重疊,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小時候被皮帶抽打的夜晚、蜷縮在角落聽父母争吵的恐懼、還有母親臨終前那句“要好好活着”。而如今,連唯一讓他覺得世界還有些許光亮的柏崇嶼,也被硬生生從他生命裡剝離。
“聽到沒有?跟他斷幹淨!”父親粗暴地扯住他的頭發,将他的臉按在手機屏幕上,“人家是天之驕子,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個沒人要的廢物!”這些話像無數把利刃,精準地刺向錦書澈心底最脆弱的角落。他想起柏崇嶼用概率計算器計算他們未來的模樣,想起那些溫暖的克萊因藍光芒,可現在,一切都成了諷刺的笑話。
深夜,錦書澈蜷縮在閣樓發黴的床墊上,渾身疼得幾乎無法呼吸。手機在黑暗中不停震動,柏崇嶼發來的消息如雪片般湧來:“阿澈,别躲着我”“我重新推導了所有公式,沒有你,一切都沒有意義”“等我,我馬上來接你”。淚水無聲地滑過臉頰,他顫抖着手指,将柏崇嶼的号碼拖入黑名單。
窗外的月光透過破舊的窗棂灑落,照亮他腕間被皮帶勒出的紅痕。錦書澈摸出藏在枕頭下的刀片,鋒利的刀刃抵在手腕上,拓撲戒指的殘影在眼前晃動。柏崇嶼曾說過,他們的愛情是永不閉合的莫比烏斯環,可現在,這個環已經被現實生生斬斷。
“對不起,”他對着黑暗輕聲呢喃,“或許從一開始,我就不該奢望能擁有光。”刀片即将落下的瞬間,樓下傳來父親摔酒瓶的巨響,絕望如潮水般将他徹底淹沒。在這個冰冷的夜晚,錦書澈終于明白,有些深淵,無論怎樣掙紮,都無法逃離。
淩晨三點十七分,錦書澈蜷縮在閣樓發黴的床墊上,盯着天花闆上蜿蜒的水漬。父親的鼾聲透過薄牆傳來,混着老式挂鐘機械齒輪轉動的咔嗒聲,在死寂的夜裡編織成絕望的網。監測器殘留的藍光記憶偶爾在視網膜上閃過,那是柏崇嶼調試設備時,克萊因藍光芒溫柔籠罩他的模樣。
他顫抖着摸出藏在牆縫裡的鐵皮盒,鏽迹斑斑的盒蓋内側貼着張泛黃的照片——七歲生日那天,母親用省下的錢買了塊巴掌大的蛋糕,燭光映着她疲憊卻溫柔的笑臉。如今照片邊緣早已卷曲,就像那些被暴力碾碎的童年時光。而現在,連柏崇嶼帶來的最後一絲光亮,也被現實的黑暗徹底吞噬。
“活着也活不好,死也死不了......”錦書澈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拓撲戒指的勒痕還在,那是柏崇嶼求婚時,概率計算器生成的永恒符号。此刻卻成了最鋒利的嘲諷,提醒着他這樣滿身傷痕的人,根本不配擁有幸福。他想起柏母那句“惡心”,想起父親皮帶下的疼痛,還有無數個自我否定的深夜,“那就幹脆遠離這個地方吧。”
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柏崇嶼的頭像固執地跳動着第47條未讀消息。錦書澈盯着對話框裡“阿澈,開門,我在樓下”的文字,喉間泛起苦澀的鐵鏽味。監測器的警報聲仿佛還在耳畔回響,那天柏崇嶼舉着破碎的概率計算器,在雪地裡狂奔的模樣,此刻卻讓他的心揪得生疼。
“我去同學家住幾天。”錦書澈盯着發送鍵,手指懸在半空許久,終于重重按下。他知道這句話漏洞百出,柏崇嶼的概率計算器能瞬間識破;他也知道對方會立刻啟動定位追蹤,但他必須争取這最後的時間。閣樓裡唯一的台燈在搖晃,昏黃的光暈下,他開始機械地收拾行李。
衣櫃最底層,柏崇嶼送的克萊因藍圍巾還帶着淡淡的雪松氣息,監測器定制的發熱手套安靜地躺在角落,概率計算器生成的拓撲項鍊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錦書澈将這些承載着溫暖的物件一件件疊好,放進褪色的帆布包,每一個動作都像是在埋葬自己最後的希望。他摸出鋼筆,在泛黃的信紙上寫下:“柏崇嶼,有緣再見。對不起,好好學習。”字迹被淚水暈染,洇開成扭曲的克萊因曲線。
窗外的雪不知何時停了,黎明前的黑暗濃稠如墨。錦書澈将帆布包托付給在校門口偶遇的流浪貓救助站志願者——那個總帶着善意微笑的女生。“如果有個戴眼鏡、用奇怪藍光儀器的男生來找我,”他的聲音低沉而平靜,“就把這個交給他。”女生欲言又止,最終隻是默默接過包裹,看着少年單薄的身影消失在晨霧中。
火車站的電子屏閃爍着冷白色的光,錦書澈買了張最遠的車票。檢票口的寒風灌進破舊的外套,他突然想起柏崇嶼的監測器總會在他感到冷時,自動調節體溫。淚水不受控制地湧出,他慌忙擦掉,生怕被人看見這份狼狽。當火車緩緩啟動,他望着窗外逐漸模糊的城市輪廓,輕聲說:“柏崇嶼,對不起,我們下輩子再見。”
與此同時,柏崇嶼站在錦書澈家樓下,監測器瘋狂報警。概率計算器投射出的全息地圖上,所有定位點都顯示為空白,隻有手機屏幕上那條簡短的消息像道割裂心髒的傷口。他沖向閣樓,踹開鏽迹斑斑的鐵門,隻看見散落的拓撲圖紙、撕碎的診斷書,還有牆角未幹的淚痕。帆布包裡的信被攥得發皺,柏崇嶼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監測器自動生成的防護盾在顫抖中崩潰。
“不可能......”他的聲音帶着前所未有的慌亂,概率計算器重新啟動所有運算程序,“所有數據都顯示,我們的未來是必然事件......”但無論怎樣計算,得到的結果都是“目标已脫離可追蹤範圍”。江嶼昂舉着直播設備沖進來,鏡頭裡是柏崇嶼通紅的眼眶和瘋狂跳動的監測數據,小克萊因焦躁地在房間裡亂竄,爪子不斷拍打着空蕩蕩的床沿。
錦書澈蜷縮在火車硬座上,拉黑了所有聯系方式。窗外的景色飛速倒退,就像他逝去的青春。他摸出藏在内衣口袋的安眠藥瓶,冰涼的觸感讓他短暫清醒。“或許到了新的地方,”他望着窗外無盡的黑暗,“就能真正消失在人海裡。”但拓撲戒指留下的壓痕還在提醒他,有些痕迹,不是逃避就能抹去。
柏崇嶼的概率計算器持續運轉了整整三天三夜,克萊因藍的光芒将實驗室照得如同白晝。他拒絕進食,拒絕休息,監測器強制注射的營養液順着嘴角流下。屏幕上是不斷疊代的尋人公式,每一次失敗都讓拓撲模型變得更加複雜扭曲。江嶼昂關掉了直播間,林小滿默默收起相機,所有人都知道,那個理性至上的天才,正在被情感的洪流徹底淹沒。
而在千裡之外的陌生城市,錦書澈拖着傷痕累累的身體走在潮濕的街道上。廉價旅館的黴味讓他想起閣樓的夜晚,街邊店鋪的霓虹燈光刺得眼睛生疼。他打開手機,最後看了眼柏崇嶼的号碼,然後按下删除鍵。“再見了,我的拓撲學家。”他對着虛空輕聲說,将手機卡掰成兩半,抛進了垃圾桶。
夜幕再次降臨,柏崇嶼的概率計算器突然發出刺耳的長鳴。一個全新的拓撲模型在藍光中成型,所有曲線都指向一個模糊的坐标——那是錦書澈最後出現的火車站。監測器自動生成飛行器,克萊因藍的光芒劃破夜空。“這次,”柏崇嶼握緊破碎的概率計算器,“我不會再讓公式出錯。”
在命運的克萊因瓶裡,逃離與追尋的軌迹早已交織成永恒的閉環,隻是此刻的兩人還未察覺,那些被淚水浸泡的告别,終将在某個轉角,重新書寫成相遇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