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微頓,卻沒有回頭,隻是喝下一口酸菜湯:“你來找我。”
夏禦雪走近,居高臨下打量。
好像在确認她有沒有受傷,眼神卻又是審視的:“你在這做什麼?”
九一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吃面。”
夏禦雪盯着她看,似乎想從她的表情裡找出什麼破綻。但九一也和她一樣,從來都是面無表情的。
“從黑市出來就直接來這兒了?”夏禦雪問。
“嗯。”
“沒去别的地方?”
“沒有。”
“和夏十三,你們聊了什麼?”
九一擡頭看她:“你管太多了。”
夏禦雪沒回答,隻是伸手牽她的手腕:“跟我走。”
九一掙了一下,沒掙脫:“放開。”
“不放。”
九一盯着她冷冰冰的樣子,笑了:“夏大小姐的職權已經劃到黑市了?”
“我是你的上司——我記得我告訴過你不要再去黑市。”
“所以?”
“所以我要帶你回去。”
九一歎了口氣,四處看了看。确認沒旁人後,她擡起手。
“啪。”
一巴掌甩在夏禦雪臉上。
夏禦雪愣住,這一巴掌力道很輕,但胸口那股莫名的情緒就是扯得她疼。
九一眼神平靜:“管那麼多,現在滿意了?”
夏禦雪的呼吸微微發顫,手指松開又攥緊:“修正學員的每一個錯誤是負責人的職責。”
“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九一嗤笑。
好難受。
夏禦雪問:“我像什麼?”
但她要讓夏禦雪别再追問那些她根本不能回答的問題。
“誰知道。”九一無奈聳肩,平靜的讓自己都惱火,“看什麼,沒給你打爽?要不我再補兩巴掌?”
讨厭。讨厭這種感覺。
讨厭不能坦白。讨厭自己能看得懂羊皮卷上的複雜信息。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别無辜?”夏禦雪的眼神比剛才更冷,但九一看見她的眼眶微微發紅。
像是被這一巴掌扇得委屈。
九一皺眉:“什麼。”
“甩掉我的飛行器,去見夏十三,打我巴掌......”夏禦雪的聲音越來越冷,“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做什麼都有道理?”
讨厭自己要摻和這件事。
——惹得麻煩精一直叽裡咕噜。
“是你一廂情願——”
“你知不知道多危險?”夏禦雪打斷她,“你一聲不吭跑上戰艦,跟那個女人待了四個小時,我連你在哪兒都不知道!黑市又是什麼地方?你知道祝七是什麼人嗎?你——”
“夏禦雪。”九一平靜打斷她,“我現在要吃飯了。”
瞞着的每一件事都像砍刀,懸在頭頂随時可能會掉下來。九一見屋裡的攤主正将面條撈起調味,重複道:“我現在要吃飯了。”
攤主老伯端着熱氣騰騰的牛肉面過來,九一将注意力落到面條上。
“手抖成這樣,”夏禦雪說,“你連筷子都拿不穩,你是害怕我,還是服用了過多有副作用的藥?”
“是嗎。”九一把碗往面前拉了拉,面條的熱氣模糊了她的表情,“與你無關。”
夏禦雪拉過旁邊的凳子坐下來:“什麼事情值得你幾頭都騙。”
九一夾了一片牛肉送進嘴裡,機械地咀嚼着,低着頭裝沒聽見。
“你生我的氣。”過了半晌,九一說。
“你從葉隊長家裡翻走,原因不多說,一見面就甩我巴掌——我還不能問問?”
“可以問。”九一擡起頭,對上她的眼睛,“但我本來也不用給你解釋,不是嗎。”
“你總是這樣。要麼不說,要麼說得簡短。我多問幾句,你就甩臉子,你到底把我擺在什麼位置?”
“上司,我對葉着霜也這樣。”
“所以,在你眼裡,我和葉隊長沒什麼區别?”
“不。”九一咽下一口面條,“你比她還麻煩,她知道什麼時候該滾。”
夏禦雪沉默了很久,久到九一覺得她可能要轉身離開。
可她隻是盯着九一看,然後緩緩開口:“那你能不能不亂跑?”
九一擦完嘴,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氣:“你是油鹽不進啊,硬的軟的都對你沒有用是不是。”
“你也沒給我軟的啊。”夏禦雪回答。
九一居然聽出了委屈意味。她張了張嘴,卻覺得呼吸都變得滞澀。
九一清了清嗓子:“那我還要哄你幾下呗。”
夏禦雪沒回答,隻是淡淡地注視着她,像是在等待什麼。
九一嗤笑一聲:“我是你的下屬,還是幼師?”
“隻要你想,想做什麼都可以。”
九一懶得再和她掰扯。
夏禦雪站起身:“我帶你再去睡一會兒。”
九一慢吞吞地起身:“車裡就行。”
夏禦雪最終隻是點頭,轉身朝停在路邊的車走去。
在她為九一拉開副駕門時,袖口突然被拽住。
九一微微用力,把人拉近。
夏禦雪一怔,下意識低頭。九一湊上來用臉在她剛剛被扇的位置上輕輕貼了一下。
随後鑽進了副駕:“哄過了,别再那麼多話。”
夏禦雪站在原地,緩緩擡手,去摸自己的臉,像是在确認是不是幻覺。
——她不讨厭我?
九一已經扣上安全帶懶洋洋地閉上眼,夏禦雪坐進來将自動開啟的車載音樂關掉。
風從車窗縫隙鑽進來,吹起九一額前的碎發。
“睡吧。”夏禦雪的聲音很輕,“一直睡到我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