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的橡膠手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周緻青蹲在化鐵爐旁,指尖懸在鏽迹斑斑的金屬管上方三厘米處。
這是本月第二起涉毒命案,城南廢棄化工廠的排水溝裡浮着具燒焦的屍體,後頸卻詭異地殘留着半枚未碳化的指紋。
“周隊,緝毒那邊的人到了。”實習生小陳的聲音被夜風吹得七零八落。
周緻青沒應聲,硫磺味混着屍臭在鼻腔裡翻湧,這味道不對——制毒流程裡根本用不到松香,可死者指甲縫裡偏偏嵌着幾縷暗紅色的樹脂碎屑。
繞過堆滿反應釜的車間轉角時,他聽見打火機簧片彈開的脆響。
月光從破碎的玻璃穹頂傾瀉而下,落在男人夾煙的左手上。
那是雙布滿新舊疤痕的手,虎口處結着暗紫色血痂,食指第二指節因常年扣扳機磨出繭層,此刻卻被劣質塑料打火機壓出蒼白的月牙痕。
他停在五步之外。
男人肩背微弓的輪廓像張拉滿的弓,警用襯衫領口松開兩顆紐扣,露出的鎖骨凹陷處盛着半片搖晃的陰影。
他側過臉的瞬間,煙頭明滅的火光映亮下颌線上一道蜈蚣狀的舊疤,那疤痕沿着耳後沒入衣領,在喉結凸起處斷成兩截。
白霧從薄唇間逸出時,周緻青注意到他右眼尾有顆極小的淚痣,像子彈擦過玻璃留下的裂痕。
這發現讓他後頸發緊——半小時前在死者後頸提取到的半枚指紋,在紫外燈下也呈現出類似的淚滴狀紋路。
“周副支隊長。”許硯用拇指掐滅煙頭,火星在掌心蜷縮成灰。
他轉身時帶起的氣流卷着硝煙味的餘韻,周緻青瞥見他後腰槍套邊緣的皮革磨損嚴重,顯然經常在狹窄空間快速拔槍。
這個發現讓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配槍的保險栓。夜風突然轉向,将男人身上混雜着血腥氣的皂角香送到他鼻尖。
周緻青的視線落在他左臂内側,那裡有道新鮮的貫穿傷,紗布邊緣滲出暗紅,在月光下像條冬眠的蛇。
“現場有硫磺味。”他突然開口,看着對方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但松香遇熱會生成甲酸。”
許硯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抽動,這個曾在邊境卧底三年的緝毒警,此刻喉結滾動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法醫現場勘查燈在深夜裡亮得刺眼。周緻青站在警戒線外,黑色襯衫領口松開一粒扣子,袖口規整地卷到手肘。
他垂眸看着痕檢員在地面标記證物位置,睫毛在冷白燈光下投出細密的陰影。
“周隊。”林澗小跑着遞過現場報告,“死者陳明遠,56歲,明遠集團董事長。
秘書最後一次見到他是昨晚十點,今早保安巡邏發現異常。”
周緻青接過報告,目光掃過現場照片。紅木辦公桌後,中年男人仰面倒在真皮轉椅上,西裝革履一絲不苟,唯有領帶歪斜地勒進脖頸。
他食指微曲抵在太陽穴,像是沉思時突然被定格。
“門窗都是從内部反鎖的。”林澗壓低聲音,“法醫說表面看像突發心髒病,但……”他朝解剖台方向使了個眼色。
不鏽鋼台面上,解剖刀劃開蒼白的皮膚。法醫戴着橡膠手套的手探入胸腔,突然頓了頓:“周隊,你看這個。”
周緻青走近兩步。在解剖燈照射下,死者心髒表面泛着詭異的淡紫色脈絡,像是某種藤蔓寄生其中。
“心肌細胞溶解。”法醫鑷子尖輕點病變部位,“這種程度的損傷至少要持續兩周以上,但死者家屬說他上周體檢一切正常。”
夜風穿過半開的窗戶,掀起窗簾一角。周緻青突然轉身,目光落在辦公桌邊緣——那裡有半枚模糊的指紋,形狀比常人更細長。
“現場采集的指紋有異常嗎?”“暫時沒有發現......”。
夏汀雨話音未落,一道清冷嗓音突兀插進來。“第三層抽屜有翻動痕迹。”
周緻青回頭,看見許硯蹲在辦公桌旁。他今天穿了件灰藍色連帽衫,整個人幾乎要融進陰影裡,隻有側臉被勘查燈鍍上一層淡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