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練了。”陸沉舟淡淡地聲音在耳邊響起。
姜溯頓時眼睛一亮，困意全消。她仰起小臉，睫毛撲閃得像蝶翼，嘴角已經忍不住上揚，“難道……今日休息？”
話畢她一臉期待的看着陸沉舟，等着他說出自己想要的那個答案！
“不！今日我們去實戰！”
這幾個字瞬間把她揚起的嘴角壓了回去，她失望地耷拉下腦袋，垂下眼睫，嘟囔道：“我還以為師尊要放我一天假呢！”
寒光閃過，陸沉舟的靈劍已懸在身前。姜溯不情不願地跳上劍身，抓着師尊的衣袖小聲嘀咕：“至少也要讓我吃完早膳再去吧……”
陸沉舟沒有說話，專心的看着前方。
轉眼間，他們已置身于妖獸森林。參天古木遮天蔽日，空氣中彌漫着潮濕的腐葉氣息。陸沉舟劍光如電，一頭撲來的狼妖瞬間身首異處。
姜溯本來正在困頭上，聽見這動靜，猛地擡頭，就見陸沉舟已經負劍而立，說：“這便是今日的實戰！”
“哇！”姜溯瞬間來了精神，在原地轉了個圈，她摩拳擦掌，眼睛亮晶晶的，“還有嗎？還有妖獸嗎？練了這麼久我的手都有點發癢了！”
就在這時，地面突然傳來有一陣節奏的震動，遠處地平線上，一個巨大的黑影正緩緩浮現。那是一隻足有三丈高的奇異生物，龜殼般的背甲上布滿六邊形的花紋，粗壯的尾巴末端生着流星錘似的骨球。最奇特的是它的頭部，竟生着類似鹦鹉的喙，正慢條斯理地啃食樹冠上的嫩葉。
“師尊，那是什麼妖獸？”姜溯興奮地踮起腳尖大喊道。
陸沉舟一把捂住她的嘴，溫熱掌心貼着她冰涼的唇，“不要大喊大叫，這林子裡有隻千年蜈蚣正在渡劫，十分的暴躁！你别把它引來了！”
姜溯嗚嗚的答應道：“好的！好的！”
陸沉舟見狀才松開手，道：“這是星尾獸，算是你遠親。”
“啊？我的遠親？”姜溯指着自己鼻尖，滿臉不可思議。
陸沉舟眼中閃過一絲促狹，道：“跟你一樣都是恐龍。”
姜溯一時沒反應過來，然後，突然又想起那天陸沉舟在上清峰說她是穿裙子的霸王龍的場景，頓時明白了，氣得直跺腳，繡鞋陷入松軟的腐殖土中，“你才是恐龍！你們玄天宗開山祖師都是恐龍！”
姜溯剛想沖上去作戰，卻被陸沉舟攔下，“這星尾獸跟你一樣都是食草動物，性情溫和，你跟他戰鬥學不到什麼戰鬥經驗……”
陸沉舟話音剛落，樹叢中突然竄出一隻三眼魔猿，看着他倆直流口水，腥臭的口涎滴落在枯葉上，發出嗤嗤的腐蝕聲。
姜溯大喜，“這主動攻擊人的妖獸，肯定能學到不少戰鬥經驗了！”
這次姜溯如願以償地迎了上去。然而很快她就發現，那些漂亮的劍招在實戰中根本施展不開，在她不小心失足的時候，魔猿的利爪差一點就劃破了她的臉頰。
姜溯在心裡感歎道：原來這就是真正的戰鬥……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有些遊刃有餘了，她故意将魔猿引向陸沉舟的方向，想捉弄一下他，隻見寒光閃過，魔猿轟然倒地。陸沉舟收劍入鞘，挑眉看她，“玩得開心？”
姜溯讪讪的笑了笑，“還……行吧！”
突然，她背後汗毛直豎。她還未及回頭，一道黑影已挾着腥風撲來。
又來了一隻魔猿！
時間仿佛瞬間凝固，她看見魔猿獠牙上還挂着幾粒的碎肉，聞到撲面而來的惡臭，身體卻動彈不得。
“锵！”
陸沉舟不知何時已擋在她身前，劍鋒與利爪相擊迸出火花。
當魔猿頭顱滾落在姜溯腳下時，她跌坐在地，發現陸沉舟執劍的手竟在微微顫抖。
那一刻，心底有什麼東西悄然融化。
一縷晨光穿透茂密的樹冠，在劍刃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陸沉舟轉身時，看見姜溯月白色的裙擺沾上了泥土和草屑，像隻落水的小貓般狼狽。她臉色蒼白，額前的碎發被汗水黏在臉頰上，平日裡靈動的眼眸此刻卻黯淡無光。
“先回去用早膳。”他聲音依舊冷清，卻不着痕迹地放柔了語調。指尖微動，一道清潔術拂過，替她掃去裙上塵土。
回程的飛劍上，姜溯蔫蔫地抓着陸沉舟的衣袖。她偷偷擡眼，看見陸沉舟的黑發一絲不苟地垂落在身後，就連空中的勁風都無法吹動。
方才他執劍的手微微發抖的畫面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這個永遠從容不迫的陸沉舟，剛才是在為她感到緊張嗎？
她剛踏入院門，一陣誘人的香氣撲面而來。
姜溯鼻子動了動，眼睛倏地亮了起來。石桌上琳琅滿目擺着，琥珀色的菠蘿排骨淋着晶瑩醬汁，糖醋裡脊炸得金黃酥脆，麻婆豆腐的紅油上飄着翠綠蔥花，還有她最愛的麻辣豬腳，看着紅豔豔的讓人食欲大增。
姜溯幸福的眯起了眼，這一桌子竟然全是她愛吃的菜！
姜溯咽了咽口水，肚子适時地“咕噜”一聲。她三步并作兩步沖到桌前，抄起筷子就要夾那塊最大的排骨。
誰說我是吃素的？她在心裡得意地哼哼，筷子尖戳着油光發亮的肉塊，本姑娘可是無肉不歡！
葉臨川端着最後一盤菜從廚房出來，笑道：“小遲，你慢些吃，沒人跟你搶。”
他衣袖上還沾着一些竈灰，“師尊天還沒亮就吩咐我準備這些，說你這幾日練功辛苦了，吃點好吃的補一補……”
姜溯聞言，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她轉頭望向寝殿方向，恰好看見陸沉舟玄色的衣角消失在門扉後。
“算他……還算有點人性。”她小聲嘀咕了一句，然後低頭開始認真扒飯，麻辣豬腳入口的瞬間，辣得她舌頭發麻，卻也舍不得停下筷子。
吃飽喝足後，姜溯拍了拍葉臨川的肩膀道：“沒想到你做飯的手藝這麼好？我要是個男的保證娶你當老婆！”
葉臨川害羞的紅了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嘿嘿笑着！
屋内的栖鶴看着屋外的葉臨川怒罵道：“不要臉！”
然後轉身看向陸沉舟，“你怎麼不去給姜小遲解釋，說這些菜都是你一大早起來做的，他，葉臨川不過是熱了一下而已！”
陸沉舟正坐在書案前看書，聞言頭也沒擡，淡淡道：“那你幫我去解釋！”
栖鶴冷哼一聲，“我才不管你的閑事！”話畢，他轉身就走！
見栖鶴走遠，陸沉舟擡頭看着窗外笑得歡快的姜小遲，突然感到有些奇怪，一說做菜，他腦子裡浮現的就是這幾道菜的菜譜，可是自己一向喜歡清淡，怎麼會做這幾道菜？而且還如此娴熟？
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最後一天，三位師尊罕見地一同出現。
“給師叔師伯展示一下你這幾天的成果。”陸沉舟命令道。
姜溯深吸一口氣，開始演練。劍法、身法、心法，她将自己所學盡數展現。令她自己都驚訝的是，在經曆了那些殘酷訓練後，她的修為竟然突破到了金丹期。
演練結束，三位師尊都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不錯，”陸清淺點頭，“有點樣子了！”
陸星野微笑道：“天人合一的境界你已初窺門徑，日後定要勤加練習！”
陸沉舟最後開口，聲音依然冷淡，但眼中有一絲姜溯從未見過的溫度：“明日大比，不要丢我的臉。”
姜溯鄭重行禮：“弟子定不負師尊期望。”
轉身離去時，她的心情異常複雜。原本隻是為了好玩才接下這個宗門大比，但此刻，她竟然有了點熱血動漫的感覺，甚至……還有點期待明日的比賽了！
月光如水，姜溯在床上翻來覆去，錦被被她折騰得皺成一團。她猛地坐起身，烏黑的長發淩亂地披散在肩頭。
“不行，大腦太興奮了，根本睡不着……”她嘟囔着，赤腳踩在冰涼的地闆上。
她走到案幾前，指尖燃起一簇靈火。點燃了燭盞上的蠟燭，微弱的火光映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腦海中浮現出，被陸師叔打倒在地的場景，還有三眼魔猿襲來的驚險瞬間。
她暗暗給自己鼓氣，再來一次，我一定能做得更好！
姜溯拿起青竹劍，開始比劃起近日所學的招式。月白色的寝衣随着動作飄動，在月光下宛如一條流動的銀河。她時而蹙眉沉思，時而展顔輕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直到眼皮沉重得像墜了鉛塊，才搖搖晃晃地回到床邊，連被子都沒來得及蓋好，就抱着枕頭沉沉睡去。
窗外，一樹海棠花被夜風吹落幾片花瓣。
陸沉舟站在樹影裡，玄色衣袍與徹底夜色融為一體。他靜靜注視着窗内少女從練功到入睡的全過程，目光在她差點被自己絆倒時微微一緊，又在她終于睡去時悄然柔和。
一片花瓣落在他肩頭。他用修長的手指輕輕拂去，動作輕柔得像是怕驚擾了什麼。直到聽見屋内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他才轉身離去。
隻餘滿地海棠花瓣無聲地記錄着這個無人知曉的夜晚。
原本陸沉舟以為照姜小遲這副懶散的樣子，練功肯定會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他也早已做好了準備，就算她在比賽中拿最後一名也無妨！可是最近這幾日，她似乎出奇的勤快，進步也飛速，似乎是對比賽之事上了心，非要拿個第一不可！
希望她明日能得償所願吧！陸沉舟暗暗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