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水不敢說話,觀山下船的時候是半夜,林三叔不讓驚動了少爺,和觀山是一個屋子的,見他的臉色白得跟金紙似的,尋常的暈船哪裡是這副光景……
馮令儀卻在思量着觀山是在快離鎮江的時候下船的,她記得娘給的産業鋪子上就有幾家在附近,林三叔也說了會找醫術高明的大夫,隻是說不得觀山還有沒有機會進京來。
揚州風味不錯,馮令儀喝茶之後又吃了幾塊點心,讓觀水提了沒動的那個攢盒送去玉簪她們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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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趕路,水路途中雖有商賈人家應酬,林水生不過匆匆送了見面禮就再次上船,耽誤的功夫并不多。
船行至滄州的時候,謝管事突然求見馮令儀。
“令小爺,保定知府許大人的家眷派了人上船,想見您一面,請您示下。”
“見我?”馮令儀十分驚訝,“那人在哪裡?說了是什麼事情嗎?”
謝管事也有些摸不着頭腦:“那人瞧着像認識我們的船才過來的。”
那就應該是父親那邊的人。
馮令儀沉吟片刻,起身道:“我去看看,勞煩謝管事陪我去一趟吧。”
謝管事忙為馮令儀引路,這船十分大,連見客的廳堂都有好幾個。
廳堂四面槅扇都打開了,左邊第二把椅子上坐着一個穿石青色棉袍的大戶人家管事模樣的中年男人,聽到動靜朝這邊望來,見到馮令儀快速打量片刻,刹那露出驚訝的表情。
馮令儀個子小小,舉止卻十分得體。謝管事為這人引見:“許兄,這就是我們這趟船的令小爺,您盡可說來意了吧?”
這人很快掩了情緒,向馮令儀見禮道:“小的許平,是保定知府許大人家的管事。我家太太認出了貴船乃景川侯府所出,所以派小人上船一見……”
他說到這裡就聲音就開始含含糊糊的,馮令儀瞬間明白過來。
想來是那許太太見這船四面把守嚴密,以為是護送侯府某位女眷進京的,要來寒暄一二吧。
不過這許平來了才知道船上隻有一個七歲的小子是主事人,連個能接待的管事媽媽都沒有,是以許太太的想法就不好說出來了。
馮令儀不知父親同許大人的交情如何,盡量不得罪人才是最好的。
她笑道:“太太确實沒有認錯,景川侯爺是我的父親,他派人接我回京去的。按理我該去拜訪太太,隻是我已年過七歲,就這麼過去恐怕唐突了太太,身邊也能做主的長輩,隻好就此謝過太太好意了,待回京之後,我定向父親及家中祖母說明詳由。”
許平也暗暗松了口氣,誰知道這船上是這幅光景?
侯府不是自家得罪得起的,他恭敬道:“多謝小爺體諒,隻是想麻煩這味管事陪同小的走一趟,”他适當地露出為難的神情,“就這麼回去,太太恐怕要責罰的。”
這些都是小事,馮令儀和氣地答應了,讓人去請林三叔準備了恰當的賠禮,由謝管事帶着人送過去。
這一番折騰下來已經是半個時辰了,馮令儀吩咐過謝管事回船了就來她這裡一趟。
馮令儀虛虛比手:“謝總管請坐。我記得嫡母也是出身甯氏,不知與這位許大人是不是同出一族?”
謝管事依言在錦杌子上坐了:“江西撫州甯氏人才輩出,在朝為官之人甚多,我也不清楚他是香河甯氏還是撫州甯氏,令小爺若想知道,我去找王見采來,他在回事處領差,做的都是送禮人情往來的活計,想來對這些十分在行。”
不管面前的令小爺是想了解嫡母還是其他,依他的身份總有人想為他做事的,橫豎不會少他一塊肉。謝管事主動提供方便。
馮令儀聽到這個名字有些耳熟,細想不就是二娘無意間救過他爹的那人嗎,不由笑着答應了。
王見采很快就來了,因為被馮令儀記住了,掩飾不住的興奮。隻要搭上了府裡的爺們,不拘嫡出庶出,都是大有前程的!
“小爺沒有猜錯,通州知府甯京昌大人正是出自香河甯氏,雖然隻是旁支,卻搭上了他們祖家昞大老爺的門路——就是夫人的娘家兄長,如今官至宣府總兵的甯京瑞甯大人——因此與嫡支甚是親厚,和咱們侯府也是常有來往的。”
馮令儀賞過之後就叫他下去了。
觀水道:“少爺是在想主君夫人嗎?”
“嗯,”馮令儀用手抵着額頭,“咱們船上并無侯府的标記,他們應該是認出了謝管事才過來求見的。連旁支都這麼,嗯,同父親親厚,看來侯府與許家關系不是一般地親近呢……”
觀水給她換熱茶:“姻親人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