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順道:“就在前廳,您看……”
馮令儀思忖一瞬,書房重地,觀這邊的下人不敢輕易進屋,想來不好随意帶外人進來,起身道:“我過去見他好了。”
前廳左右兩排八張太師椅,坐北一張紅木八仙桌。梁胤常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擺弄手邊的鮮花,看見馮令儀眼前一亮。
他笑道:“貴府年酒如此熱鬧,你怎麼不去花園玩兒?害得我繞了半個府跑這兒找你。”
“你都說要繞半個府了,年酒都是夫人太太們看戲,怪吵的,”馮令儀走到梁胤常身邊坐下,“我的腿還沒好呢。”
梁胤常抱怨道:“是吧,你也這麼覺得,我是跟着我娘過來的,她可喜歡你們府裡的小戲班了,我是趁她不注意溜過來的。”
他左右看看:“這裡好像是馮伯父的書房,你怎麼不在自己院子裡?馮伯父呢?”
“我爹進宮謝恩去了。”聖上不知從何處知曉馮令儀摔了腿,帶了口谕開恩叫馮令儀不必特意謝恩,隻需初五日按時進宮伴讀。
梁胤常恍然,站起來朝她深深鞠躬一拱手,眉開眼笑:“我都忘了,還沒恭喜你當上東宮伴讀了,你福道深厚嘛!”
馮令儀哭笑不得:“何至于此,不要取笑我了。”
梁胤常從桌上拈了一塊雲麻葉糕:“你不知道,花園裡都傳遍了,你家祖母謝來吃酒的太太們賀喜,忙都忙不過來。”他揶揄道:“我過來時還聽到有位夫人問你家老太太你有沒有定親呢!”
馮令儀被茶水嗆住,咳得滿面通紅,好不容易平複:“……大約是長輩玩笑而已,我娘已經給我定了親事了。”
梁胤常驚異道:“你還真定親了?!是誰家的小姐?”
馮令儀便想起懵懵懂懂的小七來,搖搖頭:“不是京中人士,在蘇州呢。”二娘上京急切,行程從簡,何七便交給秦園的丫鬟們先帶着了,二娘說等京裡安頓好了再接她過來。
梁胤常咕哝了一句,馮令儀沒聽清,問他也不說,岔開話題道:“昨日你不是說會投壺?你的腳這樣,也玩不了其他的,咱們來比試比試!”
待客之道麼,講的就是奉陪到底。馮令儀暫且放下心緒,挑眉道:“行啊,我從蘇州帶了昆山特産的竹箭,你看看與京中相比如何。”
等府裡戲酒完,梁太太使喚人喊兒子回府,馮令儀剛剛赢了梁胤常第五局。
二人額頭都出了薄汗,最外層的毛領褂子早穿不住了,梁胤常意猶未盡,把衣服扔給來找他的小厮抱着:“下回再叫上莫嘉言他們,在我家玩,到時候你不能推托!”
馮令儀自然應下,送玩伴出了垂花門往回走,馮呈跟在身後。
馮令儀問:“你剛剛去哪兒了?誰叫你嗎?”她有一會兒沒看見他了。
馮呈道:“侯爺派人來瞧您在這邊如何,若是梁少爺還在便不打擾,等您無事回書房。”
“我爹回來了?怎麼不早說。”馮令儀立刻加快腳步。
總算能問到伴讀的事兒了。她真是一頭霧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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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令儀一進門便直入主題:“爹,您進宮如何?”
馮希偃見兒子一臉急切,不禁好笑:“你就這麼急着去東宮?”等看着馮令儀恢複了沉靜才道:“是太子主動向聖上提的今日是孝端皇後冥誕,估計是看在這份情面上答應的。”
馮令儀從最初接旨便覺不可思議,無論聽到什麼理由都不荒唐了,隻有些意料之中的失望。
聖旨已下,事成定局,除非她犯了大錯,。
可她是女孩兒啊!若是在宮中被揭穿身份,豈不是大禍臨頭?
現在與父親說明,或許還來得及,但是這樣她就沒有回頭之日了。
高門庶女,最好的情況,父親不介意她這麼多年撒謊,但是之後的日子肯定不如現在痛快的,隻看淑元等堂姊妹便知道,無非女工詩詞,管家算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及笄之後嫁人,侍奉公婆叔嫂,生子又是一重難關,娘就是因為生她落下病根才早殁了。更不用說二娘曾認真道,男子喜新厭舊,薄情寡義再常見不過了。
她能忍受嗎?
馮令儀苦于心事,猛然發覺父親竟也緊鎖着眉頭,心下奇怪。
她做了東宮伴讀,父親竟然不高興嗎?
馮令儀直接問道:“您在想什麼?您不喜歡我給您掙面子嗎?”那麼多人誇她。
馮希偃看了看兒子稚嫩的臉,搖了搖頭,微微一歎:“還是不懂事。”他撫了撫馮令儀的頭發,“原本讓你進宮,是想為你請封世子做準備的,如今這番,怕是竹籃打水了。”
東宮的伴讀可以是景川侯府的孩子,卻不能是侯府承宗的世子。景川侯府屹立百年,其中祖訓便是不能站隊皇子。就算是東宮也有風險。
馮令儀雖然不懂為什麼,但是正合她心意:“我知道了。”
馮希偃輕聲道:“進了東宮,要與其他皇子保持距離,記住你隻是太子的伴讀。”他從乾清宮謝恩出來,正巧遇上四皇子,有點魂不守舍的,一見他便問:“馮都督這麼放心馮令儀進東宮伴讀?”
馮令儀渾然不知,思忖着要給二娘加急寫信詢問意見:“我記得文華殿是單獨成殿的,在宮裡的時候我就半步不出文華殿好了。爹,到換藥的時辰了,我先回青禾堂了,”草草行禮,“令哥告退。”兔子一樣溜走了。
馮希偃無奈跟出去,見馮呈寸步不離才微放心。
權看王氏這一胎是男是女吧,若是男胎,甯氏倒運氣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