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字,看相,算命呐——”
一名江湖打扮的老頭,正在不遠處的攤子前喊。
聲音洪亮,氣勢如鐘,哪裡像什麼六十歲的人。
此人正是蒯徹,一個算命先生,也是老狐狸,韓信前世的謀士。
趙令徽跟他共事過,這老頭壞水不少,沒少給韓信出馊主意。
譬如請封齊王,譬如勸他造反。
有的韓信聽了,有的沒聽。
那時大部分她隻是冷眼看着,隻要事情沒有真的危害到江山社稷,韓信跟大王關系冷一分,那就是對皇後有利一分。
若他隻是單純出馊主意,那還罷了,趙令徽不會跟他計較什麼。。
最可恨的是,這老頭後來被陛下捉了,問他為什麼勸韓信謀反,老頭反手把她給扯出來,說是她的主意!
她是萬萬沒想到,這事還能到她身上來!
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想把她拉下水!
好在陛下明辨是非,不至于相信她有這個反心,最後也放了蒯徹走。
趙令徽可是把這事記心裡頭了。
她沒料到能在這兒遇上他。既然遇上了,那也是緣分。
她原本的主意是找到他,然後宰了他,免得他又給韓信出什麼馊主意。
但她改主意了。韓信重生了,那有些事也要變一變。這老頭是個牆頭草,她似乎可以利用這老頭,試探韓信的态度。
趙令徽心中冷笑,面上帶着好奇,瘸着腿湊上前:“敢問先生,你這算得準不準呐?”
蒯徹正喊的快意,半點沒注意到有人靠近,猛聽人一問,吓的險些向後倒去。
趙令徽就那麼淺笑着看他差點摔地上。
蒯徹穩住腳步,驚魂未定,擡眼看這年輕人。
這人臉上一道血口,看起來是新傷。他雖笑着,但總讓蒯徹覺得,他笑裡帶了股寒意。
是錯覺嗎?似乎這年輕人對他有殺意。
蒯徹沒由來地打了個哆嗦。
他望向天空,見青天白日,日頭旺着呢,更疑惑自己為什麼會打哆嗦。
強壓下心中的恐懼,蒯徹帶上笑容:“準的、準的、當然準的,郎君,不準不要錢。”
一邊陪着笑,蒯徹一邊打量起了趙令徽的面容。
單看面相,給蒯徹看的後背冒了一層冷汗。
眉濃而長,目秀而亮,唇厚而方,端的是一副貴人面相。
可再看這少年一副頹喪模樣,似乎剛被人打過,臉上要笑不笑的,滲人地很。
趙令徽含着三分假笑開口了:“那先生看看我,面相如何?”
“額、這……”蒯徹擡袖擦了擦自己額頭上不存在的汗,從未覺得看相如此煎熬,“郎君,這……”
“怎麼?先生莫不是不會看不成?”趙令徽唇角弧度揚了幾分,帶着譏諷之意。
蒯徹卻看不出半分的笑意,隻覺得周圍的空氣都凝了起來。
他的直覺告訴他,如若這郎君手裡有把刀,此時已經捅穿他的胸口了。
再看過去,那郎君仍是噙着笑,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
“會的、會的、會的……”蒯徹忙道。
他毫不懷疑,如果他說不會,這郎君能給他把攤子給掀了。
嘴上答應着,蒯徹細細端詳這郎君的面容。這一端詳不要緊,看的蒯徹額頭上也洇出來了汗珠。
——這郎君可非尋常人等!竟像是……像是師父所說的,起死回生之人。
看出這一點,蒯徹便感覺郎君的笑容多了幾分耐人尋味。
似乎這郎君并不是要看面相,而是沖他來的!好像……認識他?
額頭上的汗擦了又擦,蒯徹才顫着一顆心,繼續看下去,駭得蒯徹險些雙腿一軟,跌倒在地上。
什麼貴人郎君,這分明是個女子!
既然是貴人,又是女子,那想必不是什麼王後 ,就是什麼人的女兒了。
這樣的人要是想殺他,他哪裡還能跑?
“怎麼?先生什麼也看不出來?”趙令徽眉目淡然,聲音在蒯徹耳朵裡像是催命一般。
“沒沒沒……郎君、郎君、郎君這是貴人之相。”蒯徹顫着腿,不讓自己跌下去,心裡快速盤算着應對的話。
“我看你滿嘴謊言。”趙令徽登時冷了臉,“我剛遭人打了一場,什麼貴人不貴人,全是你騙銀錢的話罷了。”
撂下這一句話,趙令徽也不管蒯徹的反應,陰沉着臉離開了。
愣怔半天,蒯徹後知後覺地一拍腦袋,三兩下把東西拾掇好,打定主意就要溜走。
這祖宗哪裡是來算命,分明是沖着他撒氣來的!
剛擺脫了項莊這個小祖宗,又來了這麼個祖宗,分明是不給他蒯徹一點活路了。
彭城,可是一點也待不得了。
他蒯徹一把年紀了,怎麼就那麼背呢,過的還不如那個年紀輕輕的師妹呢。
罷了罷了,此處不留他蒯徹,必有留蒯徹之地。
當夜,蒯徹就卷着東西離開了彭城。
.
趙令徽和蒯徹的這場對話,在趙令徽到曆陽侯府之前被探子一字不落地轉述給了範增。
範增什麼也沒說,揮手讓人下去了,接着就有人報,說陶都尉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