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提起來後就瑟縮在一旁的趙瑞靈頭皮發麻。
她才不信天上會掉餡餅。
她沒見過黑熊笑,可熊瞎子咧嘴反正不可能是英雄救美,那是狗熊要吃美嗚嗚……太吓人了!
不用擡頭,她也能感覺到穆長舟的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
即便被公婆和阿兄養在家中比較單純,趙瑞靈也不是傻子。
一個陌生男子,突然對一個寡婦伸出援手,大概跟于老七也沒什麼不同。
于老七她可以壯着膽子告,眼前這明顯就位高權重的男人,她卻隻能跟待宰的羔羊一樣。
她努力沖穆長舟露出個難看的笑,“多,多謝恩公相助,靈娘定會銘記恩公的恩情,下輩子報您大恩。”
穆長舟微微挑眉,下輩子?不愧是才絕娘子之後,倒是會打算盤。
趙瑞靈被他盯得越來越緊張,不自在解釋道:“貴人一看就不凡,靈娘全家死絕,如此命格不詳的喪門星,不敢跟貴人沾染因果。”
“此生實難報恩公萬一,定會為恩公點一盞長明燈,祈禱您長命百歲。”
穆長舟:“……”他倒也沒那麼想活成老妖精。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小娘子在他面前,跟其他人一樣,确實膽子不大,但膽子再小也不耽誤她不長良心。
巧了,他卻也不是什麼善人。
他慢條斯理靠近趙瑞靈,循循善誘。
“你當知,私密衣裳和胎記位置都落在旁人手裡,即便你有多少證據,也很難擺脫這盆髒水。”
趙瑞靈咬住唇後退一步,不說話。
是,她清楚這種事兒隻要傳出去,就少不了風言風語。
可兩相其害取其輕,她隻求于老七不敢再對她動心思。
等于旻拜入袁翁門下,她再做個俗家居士,承諾永不二嫁。
這樁官司在知州面前挂上了号,即便于氏族裡也不敢再對她和二郎做什麼。
穆長舟大概能猜得出一臉倔強的趙瑞靈在想什麼。
他輕笑了聲,繼續上前緊逼:“即便我能讓你擺脫牢獄之災,你敲登聞鼓,将些微家族小事鬧上公堂,等同将于氏一族陷于不義。”
“于二郎乃至你公婆和亡夫,都有可能因不顧念家族鄉鄰聲譽而被逐出于氏。”
“你以為,失去宗族,背負忘恩負義之名,于二郎還能有什麼好前程?”
趙瑞靈繼續後退,蓦地撞在牢房牆上,被吓得臉色發白,這她确實沒想過。
她突然想起,阿兄給族中獻祭田,乃至在于老媪請了族長來說和,要借讀書尚可的于老七家銀錢買宅子的時候,也曾苦惱過。
她問起,他卻說沒什麼,等他中了舉就好了。
如今想來,卻是為了顧念家族聲譽而不得不為之?
她不明白,秀才不應該被族裡捧着才對嗎?要不然這書讀得也太憋屈了。
穆長舟見趙瑞靈皺巴着小臉兒滿臉不解,就知她是不懂世道紛纭熙攘,往上爬,憑得不過聲名二字。
考中秀才者不知凡幾,該窮困潦倒,受困于世俗,半分不會少。
一旦中舉便可稱公入仕,屆時與民才有了天淵之别,再無人敢輕易得罪。
可即便是那些進士出身的相公們,都要為老家鄉族親眷聲名所累,要約束他們不能鬧出能被人攻讦的把柄。
即便是他,為了替穆氏得來的爵位正名,也不得在還未及笄時,便遠赴苦寒之地拼命。
穆長舟沒跟趙瑞靈解釋,隻告訴她于自己有利的結果。
“隻有你具備了讓他們忌憚甚至害怕的價值,或有了靠山,他們才不敢再做任何欺你之事,而我恰恰可以幫你。”
趙瑞靈心下一顫,慢慢擡起頭看向穆長舟。
昏暗的牢房裡,他高大的身影近在咫尺,如同令人恐懼的巨獸黑影一樣壓過來,讓人幾乎喘不過來氣。
而他跟盯住獵物一樣的目光,帶着幾分冷幽審視,更叫人心裡發寒。
她驚恐地将雙手捂着身前,果然,雖長得好看些,眼神兇了些,人高大了些……啊呸!他就是饞她!
她不敢得罪穆長舟,瑟縮着腦子緊轉,嘴上下意識道:“我,我乃袁翁弟子的嫂嫂,袁翁最重規矩禮法,最厭惡以勢欺人,見色起意之輩。”
“我,我深知袁翁高德,已應下袁翁絕不會二嫁,更不會給人做妾,壞二郎師門聲名。”
這人一看就年紀不小了,肯定不會還沒娶妻!
既然他說得具備讓人忌憚的價值,或者要有靠山,那曾在聖都做過大官的袁翁他總得怕吧?
有袁翁在前,她隻盼這活閻王會知道何為害臊!
穆長舟:“……”
他面無表情看着快要嵌到牆上的趙瑞靈,特别想扒開她腦袋,看看裡面都裝得什麼漿糊。
他說見色起意是懶得跟甄順解釋,甄順相信那是他沒腦子。
但他沒跟趙瑞靈說任何不該說的話,她卻跟聖都那些女娘一般,隻淺談幾句,這小娘子連嫁進門還是被納進門都想到了。
如今的小女娘這都什麼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