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她仗着阿兄過去總在家裡誇袁翁是個心善的,才生了恃弱求訟狀的心思,将袁翁拉進這泥潭裡。
袁翁不但沒計較,豁出去清名助她告狀,被她害得不得不去聖都,還要替她安排好後路,這簡直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轉世。
就算打小就習慣了被人照顧,很少會為他人考慮的趙瑞靈,也從心底生出一股子自慚形穢之感。
“啧~你還挺有自知之明,你這好吃懶做又愚笨的小娘子,确實不值得我大費周章。”袁修永毫不客氣刻薄道。
可耐不住她命好,有前人栽樹,他所為,也隻是想了結舊日恩情。
“我回聖都,那是因為我家大郎在聖都為官,幾番催促我北上好盡孝,我早有歸去之意,奈何山高路險,這回有人來迎,順勢而為罷了。”
“至于你這小娘子,若不是瞧于泓實在可惜,我于他好歹也有半師之誼,少不得要替他安置好唯一的弟弟,誰稀得管你!”
說完,他就攆趙瑞靈出了屋,明顯不想聽那些感恩戴德的話。
雖被嘲諷一番,趙瑞靈可憐巴巴退出來,卻絲毫沒減少對袁修永的感激之情。
人家嘴巴再毒,也救了她和二郎。
若非為了她,許是回聖都就能得家中兒孫孝順,不用一把年紀還進壞人府裡教學生……
巧的是,念着烏龜來了王八。
她正鼓着小臉兒在心裡罵穆長舟又壞又不要臉,穆長舟和甄順竟也登門,在門口跟趙瑞靈碰了個對臉兒。
甄順還記得先前被坑的仇,一大早就惦記着過來看趙瑞靈挨罵,借口要來詢問袁大家出發日期。
穆長舟也有事要見袁修永,這才一起過來。
“咦?趙娘子挨罵挨完了?”甄順見趙瑞靈一副氣得芙蓉面滴粉的模樣,頗有些遺憾地問道。
“關你屁事!”趙瑞靈瞪他一眼,冷着張俏臉又去瞪穆長舟。
被人算計了還傻乎乎還對方恩情的賬,讓趙瑞靈一時間也忘了對穆長舟的懼怕。
“我挨罵還不都是阿貓阿狗害的!”
穆長舟微微挑眉,今日這小娘子膽兒倒是肥。
趙瑞靈被他似笑非笑睨下來的眼神盯得心頭微顫,飛快道——
“還是聖都來的貴人呢,不料昨日倒叫我猜了個準,真是晦氣,回頭我定去廟裡多拜拜菩薩,不然往後怕是再不能出門了!”
說完,她連不知去了哪兒的阿橋和于旻也顧不得,掄起腿兒就哒哒跑開了。
徒留被罵了一臉,卻沒聽懂的甄順,滿頭霧水看向穆長舟。
“郎君你聽懂了嗎?怎麼就是我們……啊呸,怎麼就是阿貓阿狗害的了?”
他們明明是救這小娘子和于二郎于水火,怎的好人還沒好報呢。
“她罵我們不幹人事兒,想叫菩薩收了妖魔鬼怪,免得我們出來害人,盼着與我們永不相見。”穆長舟邁着長腿不緊不慢往前走,涼涼解釋道。
等到了聖都,倒也不是不能成全這小娘子。
看來袁修永對她确實掏心掏肺,指點不少,看來是很喜歡這種活潑又沒什麼膽子的兔子。
回頭在給聖人的奏疏裡,可以嘗試跟聖人建議一番,讓太子跟着學活潑些。
袁修永得知穆長舟此來,是怕夜長夢多,要叫他先手書奏疏一封,拜謝聖人欲封他為太子師的聖恩,将此事落實,心裡大罵穆長舟狡詐。
他比趙瑞靈敢罵,“應了你就是應了你,當誰都跟你這小子一樣陰險狡詐呢?”
“就是上奏又如何,你若是對某失信,就算是入了聖都,某也不會放過你這豎子!”
穆長舟掏掏耳朵,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隻當罵的不是他,淡定看着袁修永面含煞氣寫奏疏。
與此同時,知州衙門的敕卷庫内,知州幕僚趙城柯手上捧着上任知州留下的手劄,若有所思地在敕卷庫内敲敲點點。
好一會兒,他從最裡側已落了一層厚厚塵埃的條案上,取出一張十幾年前聖都派發下來的卷軸。
不過頃刻,趙城柯跟炸了鍋似的蹦起來,臉色扭曲,說不上是驚喜還是驚吓得蹿出敕卷庫,朝着知州住的後宅跑。
“大人不好了……大人大好事啊!!”
正躺在搖椅上打瞌睡的陳清源,被這凄厲中帶着顫抖,顫抖中還帶着滲人笑意的聲音猛地驚醒,差點一屁股歪到地上去。
到底是好還是不好,趙先生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