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細問:“穆郎君起燒了嗎?上藥的時候是不是要盡量輕一點?萬一弄疼了穆郎君他會不會生氣啊?”
甄順偷偷松了口氣,“是有些風邪入體,娘子盡量輕一些就是了,我們郎君昏迷不醒,感覺不到的。”
反正他們家郎君皮糙肉厚,就憑這小娘子,就算她累死自己,也弄不死郎君。
等甄順離開,阿橋才出聲。
“娘子,還是我去吧。”
她伺候娘子這麼多年,娘子一撅屁股她就知道……咳咳,反正她知道娘子要搞事情。
感情她先前勸的話都白說了,如今卻不是惹怒穆郎君的時候,大不了她多幹些活,左右她做慣了活計的。
趙瑞靈挑眉,“人家是想讓我記住這拼命和救命的恩情,我自然得過去表示感謝,才能哄住人嘛!”
阿橋頭皮發麻:“娘子你……”是哄人還是殺人?
趙瑞靈沒叫她說完,拍拍阿橋胳膊,“放心,我不會做蠢事。”
她聰明着呢。
“不隻是我,二郎也得記穆郎君的恩情,總得為人家做點什麼。”她露出個燦爛的笑。
“我先去準備些能退燒的東西,過會兒你把二郎叫起來,跟我一起去給穆郎君上藥。”
阿橋見她堅持,隻能無奈照做。
一個時辰後,阿橋去廚下給受了驚崴了腳的袁翁熬藥,趙瑞靈端着托盤,帶着還有些恹恹的于旻往廂房去。
于旻也才剛退燒,稚嫩的聲音還沙啞着。
“阿嫂,真讓我給穆郎君上藥嗎?”
“以前阿橋傷着,你不是給阿橋上過藥嗎?”趙瑞靈不動聲色看着眼中依然殘留着驚懼的于旻,說話盡量跟以前一樣渾不在意。
“穆郎君特别厲害,你都不知道他殺過多少壞人,救了多少百姓,就像茶肆說書人說的那些蓋世英雄一樣,我不敢看人的傷口,隻能靠阿旻你幫我了。”
側卧在廂房内的穆長舟隐約聽到趙瑞靈說話,雖聽得不是很清楚,但‘厲害’和‘蓋世英雄’他聽到了。
他面上的不耐漸漸消失,表情平靜許多,雖這小娘子愛瞎胡鬧,眼光倒還不錯,就是當着人的面愛嘴硬。
于旻從小就不像阿兄那樣愛讀書,反倒喜歡聽說書先生說那些江湖快意恩仇的故事。
聽趙瑞靈說完,又自覺被阿嫂依賴,他連害怕都忘了,精神頭好了很多。
其實他不怕血,以前家裡殺雞都是他幫着阿橋,他就是第一次見到那麼多死人,才被吓住了。
但這會兒想起對方是壞人,他眼神亮晶晶地問趙瑞靈——
“我也能跟穆郎君一樣厲害嗎?”
“那得看你膽子夠不夠大了,害怕死人肯定不行。”趙瑞靈壓低了嗓音小聲道。
“不過若能得穆郎君指點一二,說不定阿旻你也能做大英雄!”
于旻立刻拍着胸脯,小聲保證:“我不怕死……死壞人!等我長大了,肯定比穆郎君厲害!”
趙瑞靈看着于旻恢複活潑,迫不及待往裡走,心裡松了口氣。
進門後她看着面色蒼白躺在床上的穆長舟,倒也沒那麼想撓人了。
不管這人多麼不幹人事兒,好歹還有點用處,再說動粗多不雅啊。
她含笑坐在床邊,輕聲指揮着于旻上床。
“被子掀了,把他衣裳扒了!”
裝死的穆長舟呼吸一窒,又立刻不動聲色放緩呼吸,這小娘子……怎麼比聖都的女娘們還彪悍?
不過好在不是趙瑞靈親自動手,被孩子脫衣裳,穆長舟倒也沒多少不自在。
于旻聽吩咐,輕手輕腳掀開被子,去脫穆長舟的中衣。
可他手短腿也短,環抱不住穆長舟,所以他格外興奮地屏着呼吸……騎到了穆長舟妖上。
他能壓制殺壞人的英雄,四舍五入等于他也是個英雄了诶!
畢竟是個孩子,又有些興奮,即便于旻格外小心,将穆長舟中衣脫下來的過程,也不免幾次碰到穆長舟的傷口。
趙瑞靈望向穆長舟不自覺微微蹙起的眉心,心裡跟盛夏天喝了冰水一樣舒坦。
總不能隻有她一個人疼。
恩要報,人要照顧,可男女授受不親,她隻能叫阿旻貼身伺候嘛,小孩子手肯定比她輕。
于旻小心翼翼将穆長舟身上的紗布剪開後,看到他後背猙獰的傷口,不自覺縮了縮脖子。
“阿嫂,穆郎君傷得好重啊,他不會死吧?”于旻格外擔憂地看向趙瑞靈。
雞的傷口和人的傷口還是不一樣的,阿橋以前也沒傷得這麼重過。
而且這麼大隻一個郎君,死了也不能吃,怪浪費的。
趙瑞靈是真不敢看别人的傷口,回身打開自己端過來的那個陶罐,還有幹淨的棉巾,送到于旻面前。
“我記得阿娘給阿耶退燒,還可以避免風邪入體的好法子,隻要你速度快一些,他肯定不會死。”
穆長舟正聽叔嫂二人說話,突然聞到一股子格外精純的酒味兒,後背一寒,有些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