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書名為梁方方,名字有些女氣卻也端正,但他為人卻是和名字截然相反的圓滑世故。
他的女兒梁桂兒在家中應付閨中密友,他在刑部也得應付各處來打探消息的同僚、上司或親友。
好不容易抽得一絲空閑時間坐下來,看守死牢的獄卒又來了,帶回一個他不想知道的消息——宣槿妤有孕了。
“我可跟你講,”梁方方嚴肅地說道,“你老爺我可經不住玩笑。”他努力闆正面孔。
獄卒忙不疊搖頭,“大人,小的豈敢?那大夫小的才送出去呢!”
那就是真的了!那宣家姑娘真的有孕了!梁方方想着,頭皮有些發麻。
“你說的可是真的?”他撓着頭,再三和獄卒确認。
蒼天啊!
他怎麼就接了這樣一樁差事?
蘇琯璋小公子他是大理寺少卿,陛下怕他被關押在那裡大理寺上下優待蘇家而避開大理寺是不錯。
但将人放刑部,他就能苛待了人麼?
且不說蘇國公府在盛京根深權重,親近的人家不是位高就是清貴之家。單看他們結親的人家,除了宣家,剩下的可都是掌一方軍權的為将之家。
他敢為難人麼?
更何況,宣家林家兩家的寶貝姑娘還在裡頭待着呢!
他更不敢提的是……龍椅上那位的心思。
他冷眼瞧着,陛下這些年還是對人家惦念不忘。
今日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的這一出,怕不單是聖旨上說的什麼通敵叛國的事——他蘇國公府能叛國?你出去問問,三歲小兒都不信。
而這關頭,老天爺,那位有孕了!
成婚三年都沒有懷喜,怎麼一出事就懷了?
這可叫什麼事兒?
“大人?”
尚書大人瞧着頗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樣。
獄卒有些着急,他是走了媳婦兒的關系入的刑部監牢;上月托媳婦兒又到刑部尚書夫人娘家走了一趟,才換得看守死牢這一清閑的好差事,可不能丢了。
刑部大牢尋常牢房裡關押的都是些十惡不赦的壞人,一個個蠻橫得很,他這小身闆小膽量,可萬萬不能再被調回去,否則遲早被惡人吓死。
死牢多好啊?尋常不關人,一旦關了,都是些高官或權貴世家,且犯人多是些女眷和小孩兒。
這些人好相處,涵養也高,即便知道自己不久便要死了,也不會整日裡呼天搶地或者咒罵不斷。
他進來一月了,今日才見有人被關進來。
那可是蘇國公府一家啊!他平日裡哪裡能接觸得到這樣的人物?
方才宣家主母、林太傅之女林夫人來了,一口一個“小哥”地叫着,美得他險些找不着道兒。
“大人,大人?”獄卒又接連叫了兩聲,也沒能将尚書大人的魂兒給叫回來。
他想了想,很是幹脆地跪下,“砰砰砰”将頭磕得脆響,再次大聲回答:“大人,小的哪裡敢撒謊?宣小少夫人真真切切有兩月餘的身孕了,這都是林夫人帶來的大夫說的。”
磕頭聲終于将梁方方的魂兒給叫了回來。
“你作死啊?恁的大聲。”梁方方毫無一部尚書的風範,忙不疊從座椅上滾下來,跑到門口看了一眼。
還好,人都被他打發了。
“起來,跪着作甚?”他走回來路過獄卒身邊,沒好氣地給了人一腳。
外人都說刑部上下都是人精,真該讓他們好好看看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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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林清婉要離去前,宣槿妤拉住她的衣袖,小聲問:“我真的有了身孕了?”她猶有些不确信。
林清婉溫和地看着自己的女兒。
嫁人三年了,眼神卻還如未嫁時般清澈,此時臉上帶着忐忑的模樣,像極了她嫁入蘇家前夕看着自己的樣子。
她心裡一軟。
“是有了。”她溫柔回道。
“别怕,”林清婉安撫着女兒,“你爹爹兩位叔叔和兄長們都去打探消息了,你外祖父舅舅們也不會幹等着。”
“刑部我都打點好了,他們不會為難你們。”
“你乖乖地在這裡待着,好好養胎,娘會再來看你的。”
她快走出牢房時,又回頭看了一眼,見女兒和女婿都在送她,二人間隔了三人距離不止。
她心裡又酸又疼。
這算什麼事兒?原好好的一對兒小夫妻。
她又走了回來。
“既和離書未生效,你們就還是夫妻。”她看得清楚,不止女兒有意,女婿也是有情的。
結合眼前蘇家人的處境,午前在蘇家鬧的那一出,明眼人想想就知道怎麼回事。偏她這女兒,白長了張漂亮的臉蛋,怎麼就不願動動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