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青色的錦囊靜靜躺在他修長的掌心,溫潤的檀木香氣混合着清甜的梨韻,如同無形的水墨,在兩人之間沉滞的空氣裡無聲洇染開來。
梁信堂唇邊那抹溫和的弧度尚未消散,眼眸裡沉澱着暖玉般的光澤,那句“香氣很特别…我很喜歡”的低沉餘韻,仿佛還在圖書館高大的穹頂下萦繞不去。
唐施毓隻覺得一股滾燙的熱流從心髒直沖頭頂,臉頰灼燒得厲害,連耳根都紅透了。
巨大的喜悅和一種被珍視的眩暈感讓她幾乎站立不穩,大腦一片空白,所有預先準備好的、關于香方由來或爺爺制香心得的解釋都堵在了喉嚨裡。
她隻能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掌心那方小小的錦囊,看着他臉上那抹罕見的、真實的暖意。
“我……”她張了張嘴,卻隻發出一個破碎的單音,聲音輕得如同歎息。再多的話語在此刻都顯得多餘而笨拙。
梁信堂的目光在她泛着紅暈的臉頰上停留了片刻,那沉靜的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難以捕捉的了然。
他沒有讓她繼續窘迫下去,隻是極其自然地将握着錦囊的手收回,動作流暢地放進了深色校服外套的内側口袋。
那方素雅的淺青色,瞬間隐沒在挺括的布料之下,隻餘下一縷若有若無的清甜梨香,固執地萦繞在他周身沉靜的雪松氣息中。
“它的确适合這裡。”他再次開口,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平穩低沉,目光卻掃過圖書館高聳的書架、古老的卷帙和光柱中無聲舞動的塵埃,仿佛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靜氣凝神。”
“嗯!”唐施毓用力點頭,終于找回了一點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雀躍,“爺爺也說,夜讀靜思時最好。”她順着他的話,目光也望向那些沉默矗立、承載着千年智慧的典籍,心底那份因他而起的波瀾,似乎也在這浩瀚的書海前沉澱了幾分。
梁信堂微微颔首,沒有再言。他重新垂下目光,修長的手指輕輕翻過膝上那冊厚重典籍泛黃的紙頁,姿态沉靜,仿佛剛才那短暫的交彙、那方香囊的傳遞,不過是拂去了書頁上的一粒微塵,而他已然再次沉入了那片旁人無法企及的深邃世界。
圖書館的靜谧重新籠罩下來,如同巨大的、溫柔的繭。隻有書頁翻動的細微沙沙聲,如同時間的低語。
唐施毓站在原地,指尖還殘留着方才放置錦囊時桌面的微涼觸感。
看着他迅速沉靜下來的側影,看着他專注閱讀的姿态,那份巨大的喜悅和悸動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投入湖心的香丸,在心底緩緩下沉,擴散開更悠長、更深邃的回味。
她知道,停留已是多餘。那份心意已經送達,那份“我很喜歡”的回應,已經足夠點亮她整個世界。
她不再打擾,隻是再次微微欠身,動作輕悄無聲,然後轉身,抱着自己的書本,腳步放得極輕,如同怕驚擾了這片聖地的安甯和那個沉靜的靈魂,一步步退離了這片被彩窗光影和沉檀梨香溫柔籠罩的角落。
走出古典文獻區,穿過一排排沉默的書架,直到推開圖書館厚重的橡木大門,外面清冽的秋日空氣湧來,她才仿佛從一場沉醉的夢中真正清醒過來。
夕陽的金輝灑滿了古老的石闆路,給哥特式的尖頂鍍上一層溫暖的金邊。她忍不住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指尖無意識地撫上頸間那個溫潤的紫檀小佛。
心湖之上,名為“梁信堂”的倒影,在那方淺青色錦囊和那句低沉“我很喜歡”的映照下,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溫暖,也帶着更深邃的謎題。
他像一本裝幀華美、文字艱深的古籍,她方才不過剛剛翻開扉頁,窺見了一角令人心折的風景,卻深知内裡蘊藏着更為廣闊、更為幽深的天地,等待着漫長而專注的閱讀與理解。
回到紫藤樓溫暖的公共休息廳,壁爐裡的火苗跳躍着,艾米麗她們正圍在一起分享着一盒新到的馬卡龍。
“Aurora!回來啦!”艾米麗眼尖,立刻招呼,“快嘗嘗這個玫瑰味的!絕了!”
唐施毓接過艾米麗遞來的粉色馬卡龍,小口咬下,甜膩的滋味在舌尖化開,卻比不上心底那份清甜的回甘,她享受着馬卡龍的甜蜜,聽着她們對周末計劃的讨論,目光偶爾會飄向窗外漸漸深沉的暮色。
夜深人靜,宿舍裡隻剩下台燈柔和的光暈。唐施毓洗漱完畢,換上柔軟的睡衣,卻沒有立刻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