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時月的神識越來越清晰了。

她半夢半醒之間仿佛能看見她身處何處，周遭都有些什麼人。

她看見一名清俊青年從屋外進來了，她瞧見一位紅眼的夫人坐在她的床頭，她還瞧見一個善目的老爺，眉心都皺出“川”字來了。

“随後所有人都開始排擠小姐，孤立小姐，小姐越發不開心了，煩悶無處發洩。”皎皎滔滔不絕。

“放肆！”

“是哪家的公子小姐這麼說的？！”姜夫人怒極，“又是誰帶頭孤立我家阿音？！”

“我聞家雖未在仙道上深耕，不及姬、褚兩家，好歹也是九州萬計仙門當中的佼佼者。仙凡互通往來，生意全在我聞家手中。渡雲天百巷十四街，千家鋪子，去問問，哪家背後不是我聞家？如今的仙閣哪樣不靠我聞家的銀錢？”

“還有，他們莫不是忘了，娘你還是姜家的呢。九州仙門三大頂級宗氏，姜家排在末，可到底也是千年的氏族。況且年輕一輩的懂什麼，不都是大人在背後胡說，這才叫這些碎嘴的學了去？那些人心胸當真狹窄，在他們眼中，仙門不專修仙道，便是野路子。”

聞春山早在聞音屋外就聽見他娘親忿言了，于是邊走邊說，“父親，妘氏那邊傳了訊了，隻是妘家少主眼下還在渡雲天喝酒，來不了，着了信得過的人來。”

聞通點點頭，先前皎皎說了這麼多，有一樣讓他最焦心，“皎皎，你說你家小姐看上了誰？”

皎皎不明就裡，天真道：“九州仙閣，閣主，褚術央。”

屋中清醒着的，除了皎皎，隻三個人。

皎皎一言，三個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還是聞春山先開口，“父親，娘，你們說，是不是咱們平日太慣着阿音了，慣得她連那個冷若冰霜、跟在萬年冰川封存過似的假人都敢觊觎？”

姜夫人和聞通一齊點頭，姜夫人忽而又斥道：“眼下是論這些的時候嗎？從小阿音想要的，哪樣咱們想盡辦法替她弄到手？她是被慣壞了，想要的一定要拿到手，可是她礙着誰的事了？那些人嘴下不積德，兵不血刃，逼得我阿音走上祭邪陣這條路！可我阿音到死，也沒想着害别人，隻是害苦了自己！！”

溫時月在争吵聲中睜開了眼。

姜夫人吓了好大一跳，差點從床邊滑下去，還是溫時月眼疾手快，将姜夫人攙住。

隻是這一攙，叫姜夫人察覺到了些許不同。

此人臂力極大，攙扶她的時候像是要掐穿她的胳膊，且一雙眸不似往日神采飛揚，換作了一灘死水，仿佛此前受過天大的委屈，眸色是霧蒙蒙的。

姜夫人試探性地喚她：“阿音？”

溫時月還在适應新的身體。

首先是靈台，虛無、陳舊、四分五裂，像是在為她的靈台騰位置。其次是根骨，竟比她前世的還要脆，且她魂魄嵌入四肢時并不嚴絲合縫，這才導緻了她先前力氣使得大了一些。

見床邊的夫人喚她“阿因”，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回了句“嗯”，隻是眼前幾人眼中多有疑惑和防備，隻見清俊青年問道：“阿音，你可認得我是誰？”

溫時月的神識完全的清醒了。

她因着這一問，莫名其妙生出好些不解來，脫口而出，“聞春山，你走路磕着門，腦子磕壞了？”

這話一出口，溫時月心驚得瞪大了眼睛。

在那片破碎不堪的靈台當中，似乎還有另外一個靈魂存在。她與那道魂天然該合于一處，那道魂替她說出了這句話，幫她解了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