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看似微缈如針,可到眼前,卻發現如汪洋大海浩瀚連綿不絕。
人怎麼能吞下一片海?
黑霧被破開,滔天海浪奔襲而來。
恍惚間,好似天地被撼動,地宮都要崩塌。
可再度看去,轉眼風輕雲淡,好似一切都是幻覺。
周定衡一手負在身後,隻是從袖中出了一劍。
然後,萬物寂滅,一切歸于無形。
骷髅頭被一隻大手抹去,連一點黑煙都沒剩下。
殘局勝負已定。
垂手收劍,舉重若輕,好似方才隻是輕拂袖口上沾着的一點灰。
周定衡側身望去。
衣袖飄搖垂下,原本怯生生跟在身後的人不見了蹤影。
一隻灰兔趴在地上,三瓣嘴嚼嚼動着,無聲與他對望着。
像是在說:你看,誰讓你不抓緊點?
……
滴答。
地宮濕冷幽深,縫隙中凝結出一點水漬,打落在地。上面挂着一盞豆大的油燈,被陰風吹得一明一暗,像是下一秒就要斷氣了。
好冷。
謝鳴玉裹了裹身上的紗巾,想要找到一個舒服點的坐姿。
無果,隻好厭厭地靠在冰冷的牆壁上。
他想過被抓之後的下場,可沒想到這位魔尊這般寒碜,連個好一點的地牢都沒有。
謝鳴玉拖着腮,百無聊賴地點評着。
就譬如監牢中太過空蕩,明顯可以挂上點喜歡的小刑具,剝皮刀、炮烙之類的,再搞點鐵鍊什麼的穿穿鎖骨。
不管用不用,架勢要先擺上,讓人見了就先露三分怯。
用刑具太過血腥,髒了手就不好了,這時候有個擅長嚴刑拷打的手下就很重要,能審訊得又漂亮又好。
……等等,為什麼又想到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好像他真的有一個刑具齊全的監牢和一個擅長嚴刑拷打的手下似得。
他這麼柔弱,這麼無辜,又怎會和這些亂七八糟的扯上關系。
謝鳴玉無聲歎了一口氣。
好在周定衡不在,不然豈不是要以為他是什麼心思歹毒、心狠手辣之人。
不過,周定衡什麼時候能來救他?
謝鳴玉是主動被抓的。
一路上太過平淡,不管什麼妖魔都逃不過周定衡的一劍,總得有些插曲來調味。不然豈不是白費了這般難得的獨處時光?
他太了解周定衡為人了。
看似冷淡不近人情,實則心軟得很。明明劍氣鋒銳,卻主動藏于匣中,磨去鋒芒以免傷人。
答應了要護他周全,卻因為疏忽讓人将他擄走,想必一定足夠留下深刻的印象。
也不知此時周定衡是不是在懊悔反思,應當護得他更緊些。
等再度找到,必定小心翼翼,護他如珠如寶。還不牢牢把他摟在懷裡?
謝鳴玉想到這般畫面,便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還是他賺了。
就算再柔弱的外表,也掩飾不住惡劣的性子。
謝鳴玉唇角的笑容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惶惶不安。
有人來了。
哐當。
地牢被打開。
一道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門口,居高臨下地打量着謝鳴玉。
燭光落下。
來人露出了真面目。身形高大臃腫,脖子伸着,臉上肥肉橫生,将眼睛擠成了一條縫隙。
小山一般的巨人呆頭呆腦地看着:“……就是他嗎?”
轉過頭,他的肩膀上還坐着一個尖嘴猴腮的侏儒。
尖銳的嗓音回答他:“是他,他跟在周定衡的邊上,兩個人關系一定不一般!”
巨人愣愣地重複:“……不一般又能怎麼樣?”
侏儒跳了起來,狠狠打了一下巨人一下:“蠢貨,既然不一般,把他留在手中,不就是等于抓住了周定衡的破綻嗎?”
巨人慢吞吞:“……所以?”
侏儒閃爍着兇光:“我們可以用他在魔尊面前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