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毅成被沈青沉厚而凝重的目光震懾住了,在那張秀美到模糊了性别的臉上,他看到了屬于年輕戰士的果敢與無畏。
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神情,那些他曾帶過的年輕傭兵們倒在血泊之前也曾如此堅定地注視過他,以至于他可以想象即便再艱巨的任務壓在沈青那副單薄的肩膀之上,也依舊壓不彎那根勁竹般的脊梁。
然而,同沈青害怕失去武毅成相比,武毅成則更害怕失去沈青。
他可以接受拼盡兩輩子也得不到這個男人的可能,卻唯獨接受不了這個男人過得不夠安好。
緘默半晌,他沉了沉目光,不無威脅道,
“你根本不知道你所選的前路會有多兇險,我理解你在意蕭銳鋒的心情,可我卻不想眼睜睜地看你為他送命!”
“所以呢?”
沈青的眼神随着周圍越發凝重的空氣也越發銳利起來,因為不知道對方會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而繃緊了身子。
“我在想,如果我投靠梁王,率軍擊敗蕭銳鋒,俘虜你,囚了你,是不是你就會死了為他賣命的心?”
武毅成攥緊拳逼視着沈青,他真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護住這個鐵了心要參戰的人,才想着不如由自己擊敗對方,如此,總好過将對方交給完全不可控的他人。
“你想在亂軍中護住我,對嗎?”
沈青微微歎了口氣,輕而易舉地戳破了武毅成強勢的面具,輕輕搖了搖頭道,
“武毅成,這天下除了我,還有許許多多希望能過上安穩日子的人。同他們相比,我的命并沒有高貴半分,不值得你違心做個亂臣賊子,助纣為虐。”
“可你認為蕭銳鋒就是明君嗎?”
武毅成皺緊了眉,不無諷刺地問。
“不,據我了解,蕭銳鋒是位暴君,繼位短短數載便撻伐勁敵平亂八方,以兵峰之盛,震四方蠻夷,是大乾有史以來第一位可以做到‘明犯大乾者,雖遠必誅’的帝王。可也正因如此,才使得許多農田荒廢,流民不斷。他隻是太過好戰,卻不是梁王那般親小人寵妖女,貪贓枉法,魚肉百姓的昏君。你若不信,大可去問這些天前來投奔的百姓。”
“可若我偏要投靠梁王呢?”
武毅成咬牙道,越聽沈青為蕭銳鋒說好話,心中便越是生氣。
沈青聞言卻瞬間斂起了嘴角淺淡的笑意,五官線條也緊跟着變得淩厲起來。
他這個人,心裡自始至終都有杆秤,因此并不想用坦白契約的方式來審判武毅成。
在他看來,在接受契約的那一刻,除了深深記下了武毅成舍命相救的情意外,已與此人在人情上再就兩不相欠,自不該再有拿出來掰扯的道理。
于是,他隻深深吐吸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來,一錯不錯地盯着對方的眼睛,冷聲沉沉道,
“不管你是武毅成還是田宇佳,你都有選擇任何一條路的權力,我沈青絕不會橫加幹涉。可你記住,倘若你投了梁王,那待兩軍陣前你我兵戎相見之日,你不要對我心慈,因為我也絕不會對你手軟。”
武毅成沒想到沈青居然會因為自己的氣話而對自己宣戰,一時心中更氣更悶,牙齒咬得咯咯響卻終是再說不出一句狠話來,對峙了須臾便在對方刺骨的目光中敗下了陣來,氣呼呼地走了。
看着被武毅成扯壞了的帳簾,沈青無奈地歎了口氣,也不知經這麼一鬧,他倆的關系還會不會像從前那般親近了。
看着武毅成迅速遠去的背影,他緊了緊眉頭,忽覺人也許真的是各有各的路要走。
沈青因心中煩亂便中斷了“面試”,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帳子裡發呆。
蕭銳鋒的消息倒是怪靈通的,不久便親自端着茶水果子來寬慰沈青。
他口中緘默,手上卻絲毫沒閑着,一會剝核桃,一會削水果,添水斟茶地做盡了丫鬟活。
可他見沈青吃着喝着卻悶悶不說一句話,心中也是擔憂,索性便一刀子下去割破了自己的手,成功吸引了沈青的注意。
沈青一嗅到血腥味,便吓得立馬回了神,趕忙邊埋怨邊找棉布給對方包紮。
“你不會削就别削,放那我自己也會啃,這般多此一舉反倒還弄傷了自己的手,何苦呢?!”
沈青邊罵邊往他手指上纏棉布,看着那并不算淺的口子,難免有些心疼。
“青青,這點小傷不疼的,怪隻怪我手笨,給你連個果子都削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