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終究還是善待美人,不像他,已經開始有皺紋。
雖然聽不懂也看不懂,但蘇棠這趕人的架勢太過明顯,黎恒看着她,目光如炬:“讓我走也可以,你說清楚,為什麼答應了會回來,卻食言。”
蘇棠的心像被人無情地狠狠捏了一把,又扭成麻花,也不肯放松一絲一毫,酸疼感充斥全身,令她無法控制的流下眼淚,潰不成軍,毫無設防。
“蘇棠,你欠我一個解釋,欠就是欠,無論過了多久,都是欠。”
“是你說的,我們到此為止。”淚順着臉頰流到蘇棠的嘴角,隻有苦澀,她隻敢用他聽不懂的法語說出這句話。
看到蘇棠流淚,他的心就軟了,她哭了,她還愛他嗎?黎恒不确定,但至少,她沒忘了他。
“後來……”黎恒剛要說什麼,卻被一聲清亮的“媽媽”打斷。
遠處小男孩兒拎着一個家樂福的小袋子朝蘇棠跑過來,旁邊的男人拎着一個大大的購物袋,笑容滿面的朝蘇棠走過來。
是裡昂。一片空白驟然填滿了黎恒的大腦,他不知道到下一步該何去何從。
蘇棠趕緊轉頭拭去眼淚,又強裝鎮定的回過頭笑着迎接小男孩兒的擁抱。
裡昂一步一步走近,卻像是一步一步在将黎恒往懸崖邊緣逼退。
小男孩兒跟蘇棠說着什麼,一邊說一邊比劃,全是法語,黎恒一個詞都聽不懂。
裡昂拎着購物袋走過來,他看到了黎恒,似在思索什麼,很快又看向蘇棠。說了幾句話,像是在誇贊小男孩兒,也全是法語,黎恒還是聽不懂。
黎恒像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裡,看着他們一家三口有說有笑,卻全然融不進去,觸都觸不到,甚至他們連看都不屑于看他,他完完全全如同不存在一樣。
可黎恒卻挪不開目光,他緊緊盯着他們,一刻不敢松懈的看着他們,生怕閉一下眼睛,蘇棠就徹底又在他眼前消失不見。
小男孩兒還在說,一邊說一邊翻裡昂手裡的購物袋,被他翻出的有水果,有鉛筆,還有衛生巾……
終于小男孩找到一個白色的小兔子玩偶,送給了蘇棠,蘇棠笑了笑,接過來,親了親他。
這短暫的兩分鐘,對黎恒來說,卻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
接着蘇棠起身,她看着黎恒,沒再說什麼。
黎恒舒展開眉頭,輕笑一聲。
她能說什麼?她什麼都說不出,剛剛迫切的趕他離開,就是怕被撞到這一幕吧?也好,讓他可以徹底死心,斷了所有的幻想。那些眼淚,不是愛,不是念念不忘,是自責,是愧疚!哭了,就能把責任全盤推卸出去,好讓她能夠心安理得的好好生活?
好好生活……她看起來确實在沒有他的世界裡好好生活着。不像他,這四年來,深深陷在她設下陷阱裡,一日也忘不掉,一日也走不出。
黎恒喉嚨沙啞,想說什麼卻一句也說不出。隻留下一個幡然醒悟般的眼神,便大步流星的離開了。
擦身而過的瞬間,蘇棠聞到了久違的、她從未忘記的、日思夜想的,黎恒身上淡淡的梨子味道。
蘇棠望着他的背影,視線再也離不開,她的黎恒,真的走了……她的摯愛……
等到黎恒徹底消失在目之所及的視線中,蘇棠再也站不住了,癱坐在地上,久久不能挪動。
小男孩兒走過去,中文說的熟練而清晰:“媽媽,那個男人是誰?他是不是傷害你了?你不要怕,我這就去揍扁他!”
“他沒有,他是媽媽……的朋友,他是很好很好的人,是媽媽做錯了事情。”
“你做了什麼錯事?”
她做了什麼錯事?大概是錯在這麼多年過去了,再見到他,依然怦然心動,依然愛他如四年前,而這種愛,即忘不掉,也斷不了,橫亘在心中,成了一座山,開滿了無盡憂傷的回憶之花。
“媽媽……剛才假裝不認識他……他就生氣離開了。”
“那你為什麼要假裝不認識他?”孩子的世界裡,沒有假裝,也沒有遮掩。
“因為……他看起來過的很好。我不能破壞他很好很好的生活……”蘇棠的眼淚又不争氣的流了下來。
男孩兒看到媽媽哭了,懂事兒的不再追問。
黎恒回到酒店第一時間開始收拾行李,他定了最近一班回國的機票,一刻也不想再在這裡繼續停留。
這個地方,到處都充斥着他們的氣息,黎恒眼前不斷地浮現三人在一起的畫面。他不敢細想,不敢想為什麼小男孩兒看起來有三四歲的樣子,不敢想蘇棠是怎麼做到的從他身邊離開立馬投入另一個人懷抱……
可是,摯愛又算什麼?那些香水的名字又算什麼?難道僅僅是她的愧疚和自責嗎?
一切的一切如一團巨大的霧團,将他困在其中,呼吸困難,難以自持。
待收拾完行李,黎恒便逃也似的離開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