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棄塵的眼神與方璃對上，似乎怔了一秒，很快垂眸移開，整個人消失在城牆後。

“剛剛那個人，是王公子嗎？”萬俟沅看着空無一人的城牆，疑惑地開口。

方璃把心情不佳展露在臉上：“或許吧。”

城門外的衆人不斷喚門，天光逐漸大亮。方璃還不知城内情況，并未輕舉妄動。徐雲穿過人群，走到萬俟沅身邊：“莊主，讓我飛上城門一看究竟吧。”

“不可，”萬俟沅搖頭拒絕，“城門後說不定有埋伏，正等着我們強上城牆。”徐雲隻好沉默地站在一旁。

方璃始終盯着城牆，突然她叫了一聲萬俟沅：“你們看。”

幾人的目光皆上移，聚集到在城牆上哈哈大笑的男人身上。

“師弟啊師弟，我們這麼久沒見，你怎麼這個表情呢？”那個男人難掩得意，“哦，師兄說錯了，應該叫你師妹才對。”

萬俟沅和徐雲一看到這個男人，臉色便難看起來。方璃低聲問身旁的徐雲：“這人是萬俟沅的師兄？”

徐雲面露不虞：“什麼師兄，此人是萬俟家旁系的子弟，名叫萬俟渠。年少時被萬俟瀚養在身邊，傳授其功法。但自從少莊主引起萬俟瀚注意後，便不再管他了。誰知他不怪抛棄他的萬俟瀚，反倒憎恨起少莊主，幾次三番陷害她。後來萬俟渠便被趕出金沙城，沒想到竟還有臉回來。”

方璃再次擡頭，萬俟渠依舊大聲叫嚣：“你們當初像趕狗一般将我趕出金沙城，沒想到我還有命回來吧。我把萬俟瀚當做父親一樣對待，可你一出現，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你身上。現在看來所有人都瞎了！原來你隻是一個披着假皮的女人，一個女人有什麼資格當萬俟家的家主？我才是萬俟刀法衆望所歸的繼承人!”

“你說這話就一點都不心虛嗎？”萬俟沅高聲打斷他，“天下最沒資格繼承鎏金山莊的就是你！當年你下毒害死父親身邊親衛，引得父親大怒，當場就要将你打死。是我為你求情，最終你隻是被劃出族譜，是你自己無顔留在金沙城，叛離鎏金山莊。”

“你放屁!那毒明明是下在......”萬俟渠怒吼，卻又止住話，輕蔑一笑，“我沒有資格，難道你這個弑父奪權女人就有資格嗎？你以為我為何能得知萬俟瀚的死訊？就是不服你之人連夜寄信給我。”

萬俟渠還要說話，一個矮小的男人氣喘籲籲地跑到他身邊，不知說了些什麼，萬俟渠的臉變得鐵青。他瞥了一眼底下的城門，揮了揮手，立刻便由五個弓箭手上前，拉弓直對底下的城民。

身後的人們一下子嘩然起來，方璃一下子拔出劍，指着萬俟渠：“我不管你們有什麼恩怨，但隻要你敢放箭，我保證最先人頭落地的，隻會是你。”

萬俟沅安撫好人們，再次擡頭面向萬俟渠：“你現在是在那金沙城的城民威脅我嗎？先前你雖處處與我作對，但對百姓卻是尊重有加。怎麼幾年不見，你便如此無可救藥了？還是說，先前那般也隻是你裝出來的？”

萬俟渠眼神閃過糾結，眼神掃過方璃，立刻惡狠狠道：“别廢話，現在帶着你的人退至十裡開外，飛箭射出可管不了你是誰。待我當上莊主，自然為給我的城民道歉。可若是你硬要帶着他們闖入，我可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方璃轉頭看向萬俟沅，萬俟沅沒有絲毫猶豫：“行。”她強撐微笑轉向城民：“大家先退至十裡外吧，放心，有方姑娘在，大家都會平安的。”方璃收回劍，對着衆人拱手。

衆人終于鎮定下來，一人突然高呼：“方姑娘和莊主救了我們，我相信你們！”萬俟沅揚起笑臉，示意手下：“撤退！”

一炷香後，衆人終于在一片清涼地停下腳步。看着有氣無力靠在地上的傷患，方璃眉頭微蹙。她徑直走到萬俟沅身邊，等她交代完駐紮示意後，便立即将她拉到一旁。

“我們不能在這耗太久時間，剛被救出來的人們需要好好休息。”方璃看了眼頭頂的太陽，“等到正午時分，人們失去遮陰處，不知能撐多久。而且，城中還有被留在家中的老人孩童。我們得掌握主動權，我想要回城裡看看情況。”

萬俟沅皺着眉頭沉默了一會，為難道：“我自然明白這個道理，隻是不知萬俟渠有多少人手守着城門，我不能放任你一人去冒險，也不能讓手底下人全跟着你過去。”

“你誤會了，我是想問你知不知道金沙城有什麼别的入口。暗道、小路，哪怕是狗洞也行。”

萬俟沅低着頭，沉思了一會，方璃打量了一眼她的神色，便知道了答案。兩人正苦惱之際，身後一道緩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少莊主是想要進城嗎？我知道一個入口。”

方璃聞聲回頭看了一眼說話的人，不由得愣住一秒——這個人是她在地洞中借了五條彩繩的男人。她很快回神，對男人點頭緻意，急急問道：“真的嗎？快帶我去。”

“真的，”那個男人心虛地看了一眼萬俟沅，“我家臨近城牆，想着反正那裡沒什麼人經過，便偷偷地将房屋擴到城牆邊上。沒想到擴建時，不小心将城牆破了個洞。我擔心莊主責罰，就私自瞞了下來。”

“竟敢私自擴地，破壞城牆還不上報，當然要懲罰，”萬俟沅故作嚴肅，“但看在你現在主動說出的份上，此次就不罰你了。不過你還有力氣帶方姑娘回去嗎？”

男人慶幸地笑了一下：“當然了，休息了這麼久，雖不能殺敵，騎馬還是可以的。”

“放心吧，我騎馬帶他過去，不會累到他的。”方璃适時開口，看向男子：“麻煩你随我走一趟了。”

方璃利落地上馬，将男子拉上馬：“坐好了。”便一扯缰繩，兩人如離弦之箭一般奔出去。

*

缰繩被收緊，方璃緊盯着牆角突兀處，翻身下馬。顧不上和男子打招呼就要離開，男子忽然叫住她：“你就是借給我五條紅繩的人吧。”

方璃有些驚訝地回頭，男子見狀解釋道：“雖然你的身型樣貌都和之前不一樣，但我天生就有一個好鼻子，任何氣味我都能輕易記住，所以我剛才才認定你們就是一個人。”

“看來下次僞裝前還得找點香粉蓋一蓋，你快回去吧，就按剛才的路線走，不會有人發現你的。”方璃也沒有隐瞞，腳步匆匆地轉身。

“女俠！你要小心啊，我的五條紅繩還沒還你呢。”

方璃頓了頓，應了一聲，不再猶豫，扒開牆邊堆着的麻袋，靈活地鑽了進去。她努力地探頭進去，差點迎面撞上土牆。

擴得這麼近，難怪城牆會被挖破了。

方璃拍了拍頭上的灰塵，覺得喉嚨發癢，剛想咳嗽一聲，就聽到屋内傳來說話聲。她立即警惕地靠到牆邊，側耳，試圖聽清說話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