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也隻有趙渡生能睜着眼睛說瞎話。
阿朱極為乖巧地抱着被子蜷縮起來不動了,趙渡生坐在床邊,圓眼單純又無害地對上阿朱躲閃的視線。他一言不發,伸手用手背探了探阿朱額頭和臉頰的溫度,感受阿朱的呼吸。
“你病了。”
阿朱呼吸一滞,伸出手抓住趙渡生的衣袖,眼睛緩慢眨動一下後說:“我沒病。”她的年紀該是含苞待放的花蕾,可阿朱卻像盛夏新鮮野生的小苦李,酸澀厚重的表皮永遠裹着發酸發苦的汁水。
臉頰有溫暖的手還有溫熱濕潤的東西劃過,阿朱分不太清,隻記得手離開時,指尖順勢拂走那抹潮潤。
“有什麼可怕的呢?你憋着口氣,把臉都憋紅了是想把自己憋死?”
阿朱攥住他衣服的手慢慢松開了。她并沒有回答趙渡生的問題,隻是單純地問。:
“牛貴說他會回來接我,你說他什麼時候回來。”
趙渡生凝着阿朱眼裡閃着的芝麻大小的一小簇燭火,久久思索着該如何作答,她把阿朱的手放進被窩裡,半開玩笑地說:“阿朱如果想他了,我可以把他抓回來,讓他陪着阿朱。”
那樣的話,阿朱會和現在有什麼區别嗎?沒有。
“不、不一樣,牛貴會帶我去南方。不在這裡,不要在這裡。”
趙渡生在黑夜裡現出某種隐藏得深不見底的情愫。他用手輕輕拍着阿朱,毫無任何感情可言,就像單純地在安慰一個孩子。
他手上動作不停,阿朱躲在無光的被子底下慢慢的倒也真止住了心底莫名泛起的傷心。趙渡生見她悶着,随手撈了撈阿朱的身子,讓她好枕在枕頭上。
趙渡生狀若無事地提了一嘴。“你說趙府有鬼,那鬼長什麼樣啊。”他的臉在燭光裡變得玲珑剔透。
阿朱小嘴微微撅起,清澈明淨的眼睛轉了轉,“嗯……人?看着和我差不多大的樣子,雙髻,很可愛……但她的眼睛好像有問題。”
“哦,聽起來不是很吓人嘛。”阿朱疑惑地看過去,趙渡生順手掐了把阿朱的耳垂。“鬼怪志異裡的鬼不都長得奇形怪狀嗎?”
阿朱腦子轉了轉,好像是這個道理。趙渡生突然來了興趣,他興高采烈地抓住阿朱,“想不想聽鬼故事,我給你講。”
“不要不要!”阿朱連忙扯過被子捂住頭,她才不要聽。趙渡生陰謀詭計達成,還不忘補一句,“可惜了,這麼早就要睡了,你要是不想睡就起來和我說話,我把我從小聽到的都和你說一遍!”
阿朱果然沒動靜了,安安靜靜抱住被子窩在趙渡生懷裡。趙渡生憋着笑,倒在一旁。
阿朱轉移了注意力,身體的疲乏很快重新席卷而來,盡管她覺得自己和趙渡生兩人的姿勢有些不舒服,可在趙渡生懷裡她不敢随意調整姿勢,生怕這人又掐自己的耳垂肉。
她耳朵動了動,聽着趙渡生逐漸平穩的呼吸聲,悄摸摸動了幾下肩膀。她想:就一下,我就動一下。
毫不意外,頭頂冷不丁傳來一聲不耐煩的“嘶”聲,阿朱抿緊嘴唇,大睜着雙眼,連呼吸都慢了幾分。
她等啊等,就在她自作聰明地以為趙渡生已經睡着時,用肩膀蹭了自己地頭發。
“動過來動過去,是不是睡不着,起來聽我講話。”
趙渡生一把抓住包裹得蠶蛹似的阿朱,阿朱貼近後連忙打了個哈欠,“啊,好困,我要睡了,你快睡吧。”跟着便長歎了口氣,縮了縮身子閉上自己的眼睛。
她還趁着自己在趙渡生懷裡鑽來鑽去的機會耍了個小聰明,用自己發癢的額頭蹭了蹭趙渡生的胸口。
嗯,不癢了。
趙渡生睜着眼睛,看向胸口處摩挲自己胸膛的腦袋,向來白皙的耳垂染上不自然的绯色,他咳嗽幾聲,心裡不屑,“這麼怕我?”
嗯,怕也正常。思索片刻後,他執拗地認為既然這麼怕我,那就一直怕下去吧。
趙渡生用力收緊手臂,自己的下巴抵在阿朱柔軟的發頂,讓懷中的人離自己更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