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靈鶴向劉毋庸要了閣樓裡的鑰匙。
劉毋庸交鑰匙時,告訴公主:“閣樓年久失修,驸馬從踩空樓梯後,摔下了閣樓,那梯棧就有些損毀,隻怕踩踏上去,不結實,公主還是謹慎莫走為好。”
蕭靈鶴訝然:“既然壞了,怎麼不修?”
劉毋庸恭順地佝腰解釋:“彼時驸馬的性命頃刻之間,無人想到要修補樓梯,再者。”
他的話到這裡頓了一頓,拿眼偷摸瞧了一下公主,見公主神色不虞,他将腰垂得更低些了,“當時,公主殿下正要休棄驸馬。若是驸馬不住瀉玉閣,這閣樓也自然無人光顧了。”
蕭靈鶴本能地反駁:“怎麼可能?那是本公主的藏書閣,本宮難道不去嗎?”
劉毋庸恭敬地不說話。
但沉默,亦同反問。
公主你真的會去?
蕭靈鶴倒是語塞了。謝寒商嫁她之前,她就已經很久沒去閣樓看書了。
閣樓還是蕭靈鶴年紀小、腦袋不靈光的時候的常居之所,那時候腦子不好,喜歡看一些情情愛愛的小故事,什麼桃色黃色,應有盡有,她看得津津有味,流連忘返。
因此那個閣樓雖大,藏書雖多,卻不豐富,絕大多數都是風月話本,有清水的,自然也有葷的。
城陽公主是雜食動物,隻要話本把“情”寫得好,寫得真,那就是經典。
當時為了看書,蕭靈鶴還在藏書閣鑿了一座書室,裡頭置了一張拔步床,看累了方便在床上打個盹,休息歇晌,過了午後再接再厲。
那幾年下來,蕭靈鶴于藏書閣博覽群話本,自诩也是風月高手,因為對話本故事裡的情愛心生向往,所以膽大妄為,想找個男子實踐一番,可惜幾年都沒找到,後來便将話本束之高閣,抛之腦後了。
她最好奇的便是書中所描述的含義隽永的各類工具,聽說用了能增進許多情趣,有了謝寒商以後,她迫不及待地和他照書實踐。
但一切按圖索骥,其實滋味寥寥,她自己覺得不得勁,驸馬也好像被她整怕了一樣,後來就不肯再和她行床笫中事了。
兩個人冷戰之後,謝寒商霸占了那座閣樓,用了她的藏書閣。
蕭靈鶴呢,是個大度的人,藏書被占用了就占用了吧,那種書看多了,真的會把腦子看壞。
她臉色略微不自然,“咳咳。還是修葺吧。”
劉毋庸是公主府的管事,辦事忠誠可靠,滴水不漏,她說一句修葺,劉毋庸就能用最短的時間将樓梯修好。
“小人遵命。”
雖然梯棧修起來很快,但也不是一兩日的功夫,今日是一定去不成藏書閣了。
蕭靈鶴拎着鑰匙轉了幾圈,最終還是将鑰匙交給了竹桃保管。
竹桃接過鑰匙,問公主:“今日殿下約了牌局麼?”
蕭靈鶴抻抻酸痛難忍的胳膊,遠山眉微懸:“打不動了。”
畢竟今天的胳膊,提串鑰匙都費勁。
竹桃了解公主平日裡的消遣,又提議:“禦芳園的桑葚聽說成熟了,甚甜,奴婢陪殿下去禦芳園折幾枝?”
蕭靈鶴膽寒:“吃了拉肚子。”
這也不行,竹桃複提議:“奴婢還聽說,礬樓新上的蟹釀橙不錯,還有那丁香琥珀酒、胭脂鵝脯、翠玉鴨……”
蕭靈鶴眼風乜斜:“是你這妮子饞了吧?”
竹桃連忙掩了口。
但蕭靈鶴其實很挫敗:“你說說,本公主平日裡是不是真的除了吃喝玩樂便沒别的愛好了?”
那這是能肆意渾說的麼?
竹桃不敢言。
蕭靈鶴唉歎,“今天,不打牌,不喝酒,也不偷摘野果,你把前兩天官家送的弓拿來,本公主要練練弓。”
竹桃震愕了:“公主?”
蕭靈鶴揉捏了一番酸脹腫痛的胳膊,“你那是什麼眼神?本公主勤勉操練起來了,你很意外嗎?”
她這回是真的覺得自己平日裡養尊處優,積勞久坐,導緻年紀輕輕身體就不大好用了,昨夜那個強度,她居然能手酸到現在!
她要操練起來,把自己練壯、練強!
竹桃讷讷:“不、不意外,奴婢這就去取弓。”
那張弓其實是官家送給他的姐夫的,城陽公主頗有鸠占鵲巢的嫌疑,不過謝寒商不是和尚麼。
和尚不殺生,挽弓作甚麼,對吧。
公主府邸有一塊空地,适合用來強身健體,蕭靈鶴讓籬疏支了一塊草靶,靶心用朱砂塗紅,隔了三丈遠,蕭靈鶴開始拉弓。
這弓初拉開時,是很容易上手的,才拉了一半圓,那兩個捧場王就在一邊大喝公主威武。
蕭靈鶴躊躇滿志,正等着把弓勁上滿,但這是五力弓,雖算不上多重,但沒有一點基礎底子的,要把它拉圓,談何容易?
漸漸地,感受到那弓弦激烈的回彈之意,仿佛能震斷她兩根可憐的胳膊,蕭靈鶴臉色變了。
一意孤行逞強沒有好果子吃,除非這胳膊自己是徹底不想要了。
就算是打退堂鼓,讓兩個侍女看笑話,總好過胳膊斷了強。
她不想再拉,正要松懈,這時,卻有一雙修長的手臂從身後繞來,一掌抵在她的弓身上,一掌覆住了她拉弦的玉手,幾乎是瞬息之間,弓弦被撐開。
她一時睖睜,慢慢地回頭,所見的,是謝寒商那張傾國傾城、膚光綻雪的臉。
他目視着弓,語氣偏低沉:“這是射馬弓,要一點一點放,否則可能會拉傷手臂的筋肉。”
他的話,有股莫名的令人信服的力量。
蕭靈鶴竟怔怔地回過神,在他的協助下,一點點放松弓弦,直至弦身還原,她取下羽箭,肌肉顫抖的雙臂垂落雙腿兩側,兀自酸痛難抑。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