渦輪狐狸被抓去的軌道站,就是“霸天虎”的軌道站。
光星感到額角隐隐作痛,頭盔下方的處理器如同焚燒般灼熱。
他試圖回想起更多記憶。
但數據庫一片混亂,機器以地震般的隆鳴咆哮着,酒保催促他趕緊換班。記憶扇區能提供的畫面很快變得模糊,像是一捧沙般,從思緒停滞的縫隙中流走,無論如何也抓不住。
光星沒能想起機體曾經的名字。
塞伯坦人的斷頭對震蕩波說,他已經将所有的記憶和數據删除了。恢複清理幹淨的數據是不可能的,所以震蕩波才會按下處刑的按鈕。
然而,記憶的碎片仍然回到了光星的腦海中。
或許就連那個塞伯坦人也想不到,光星具有自我恢複能力,能恢複删除的記憶。
光星離開充電艙。
此刻,油吧内的顧客有增無減,似乎他們整夜無眠,無時無刻不在狂歡。
整座城市沒有被餓死的人,都變成了搶掠者,并且為殘忍而舉杯慶祝。
尼祿消失不見了,但是光星脖子上的項圈并沒有停止運轉。看來尼祿對炸彈的遙控似乎并不受距離的限制。
油吧内喧鬧嘈雜。
但是對比充電艙對面的機器噪音來說,這種程度已經算不上難以忍受。
距離吧台最近的高腳凳上坐滿了人。吧台上放置着空杯,一罐沙尼克币,幾瓶不同顔色、不同濃度的高純,被切分成小塊的能量塊,托盤和電子計時器。前方擺放了幾張鐵灰色的、不太光潔的桌子。髒污的痕迹刻在桌角,看起來使用過許久也不曾更換。
顧客已經不是光星在充電前見到的那一批了。
他們大聲吆喝着,背對吧台而坐,油吧内似乎偶爾會陷入一場喧鬧,而所有人都将其當成娛樂活動。
嘩啦——
一個拾荒者猛地推翻了桌子上的所有東西,拍案而起,與對面的另一個拾荒者扭打在一起。對面的拾荒者被按倒在地人,機體和地面碰撞出火花,沉重的刮擦聲驚心動魄,但他很快反擊,用拳頭砸在對方的面甲上,看起來要将對方緻于死地。
光星吓得愣了愣。
周圍的拾荒者都向各自向後退了一步,大笑着鼓掌叫好。
油吧似乎是混亂的彙集之處。
沒有人關心他們為什麼開始争吵,他們隻關心鬥毆過程是否精彩,夠不夠殘忍。仿佛這隻是一場拳擊表演。
“揍爛他的光學鏡!”
“好——!”
“幹他的次級油箱!!”
“——打啊!!!”
光星回過神來,他小心地繞過激烈扭打的拾荒者。
他快速躲進吧台後方,調出下載好的油吧管理手冊,低下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并且對照着酒保的賬單,開始整理高純的售出數量和盈利額。
混亂持續着,矛盾以一方獲勝告終。另一名拾荒者倒在地上,光學鏡熄滅,外甲變形,胸膛火種處似乎遭受了重擊,已經沒有生命了。勝者憤怒地大聲咆哮着,将屍體一腳踢開,地闆上的能量液塗開一抹濕潤的痕迹,接着就無人理會了。
這樣的鬥毆,在接下來的幾天内,平均每天都要發生兩次。
尼祿對鬥毆完全放任不管。
而第二天,屍體就會被一群看起來像是換向閥守衛的塞伯坦人拖走。
這些守衛似乎是收到通知後才會來處理屍體。
他們并非維護城市的秩序,來處理屍體,隻是因為剛死去的拾荒者身上有利可圖——比如他們的零件、能量液和變形齒輪。
光星已經徹底學會忍受音頻接收器傳來的疼痛了。
他日複一日地重複着相同的工作,感到這種存活方式和他在大荒原上沒有什麼區别——他需要做的仍舊是提防鬥毆波及到自己,警惕來意不善的捕獵者,已經為了得到一點點能量不眠不休地工作。城市中更加吵鬧,鬥争更加殘忍。動物隻受饑餓的本能驅使,而塞伯坦人會在憤怒的影響下,讓自己的同類死于非命。
隻不過,他的頭頂不再有星辰為伴。
他每天都在休息時清理記憶,聽着機器的隆鳴聲,忍受着地下室的高熱溫度人,研究如何讓塞伯坦機體變形。
記憶扇區混亂至極,夢魇如同黏稠的瀝青。
光星也不知道那段記憶是真實的,哪段是系統被外置芯片強制修改的後果。
酒保有時會路過充電艙。
但他就當沒看到光星。
這個同樣因為欠債為尼祿工作的塞伯坦人,看起來每時每刻都很疲憊,就好像生命快要到盡頭了。
不知道他曾經是怎麼落到尼祿手裡的。
光星并沒有詢問過。
酒保也從不對光星的過去感興趣。
他們唯一的交流隻在于工作。
光星使用塞伯坦語言還不算熟練,所以他很少開口主動說話。油吧内魚龍混雜,拾荒者們喝着高純、大肆聊天時,總會在不經意間透露出一些有關于戰争地區的信息。
光星側耳傾聽着。
或許能找到有關爵士的線索……
他想。
光星現在對于霸天虎和汽車人的紛争已經大概了解。
接近兩百萬年前,威震天帶領着一群塔恩的角鬥士起義,暗殺議會成員,掀起革命,讓戰火蔓延整個塞伯坦。汽車人不贊同威震天的獨裁,這時汽車人領袖擎天柱聚集了一群汽車人反抗威震天,從此之後,塞伯坦的能源漸漸變得稀缺,大部分城市都在戰火中淪陷,但也并非所有人是戰士,更多的是費勁力氣在戰火中存活的普通塞伯坦人,以及并不想被任何一方桎梏的拾荒者。他們沒有選擇陣營,也不關心戰争的結果,他們像是塞伯坦的其他動物一樣,在這場末日紛争中活着。
——近乎絕望地活着。
不過他們當中的更多人,已經失敗了。
他們的生命被戰争的風暴波及,在能源逐漸枯竭中沒能支撐多久,就歸于沉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