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沒出聲也沒進門,就在原地呆站着。
宋矜郁疑惑擡眸。年輕帥氣的男生穿着清爽的衛衣牛仔褲,戴了一副黑銀色半框眼鏡,目光熱切地透過來:
“宋老師!”
“。”宋矜郁按了按脖子,站直身體。
“我叫邬子烨,江城美術學院油畫系二年級。”對方語速很快,掩飾不住激動,“上學期聽過您一節色彩課。”
宋矜郁不是江美正規的老師,一學期頂多教一門課或者加幾個講座。一來呢因為他博士沒畢業,二來他對這種按部就班的工作興趣不大,希望有更多自由時間。
不過現在他有點閑過頭了,打算把主任拜托的那門實踐課代了。
“長得像理工科生,不像學藝術的。”掃了眼對方的半框眼鏡,宋矜郁眸光微動,不鹹不淡地評價,“門關上,過來。”
“哦,好……”
熱情被他的冷淡澆熄了一下,男生乖乖關上那扇黑色鐵門,聽到身後又傳來一句:
“寫生考試那張林間晨霧是你畫的?光線捕捉能力不錯。”
邬子烨精神一振。
“……是的!”他快步追了上來,眼底再次綻放出熱切,“是和我喜歡的水彩畫家學的。”
“嗯?”
“Lost Wing。”
宋矜郁腳步微頓,轉身瞥了他一眼。
Lost Wing是前幾年在F國聲名大噪的一位青年藝術家,作品多為水彩風景畫,尤其擅長現場寫生。筆法飄逸俊秀,大氣磅礴,每張作品都充滿了野性的生命力,讓人一眼就會對大自然産生強烈的向往。
其中最出名的是雪山山脈和非洲大草原兩個系列,一幅“角馬大遷徙”仿佛置身萬千角馬群中創作而成,被評為不要命的作品,求購無數。可不知為何,這人兩年前突然就銷聲匿迹不再畫了。
宋矜郁沒去談論此人,隻溫和發問:“那分專業怎麼沒選水彩?”
“額,因為我覺得油畫就業容易一點。”
“都學純藝了還想着就業呢。”
“……”
别墅的前院分成兩片區域,右邊是供人休息的涼亭和一大片草坪,左邊則有一個此時尚未注水的小泳池,和專門給Free洗澡的全套設施。
所以宋矜郁提前和寵物店說過,隻要出個人就行。
“老師,您要不要也穿件圍裙?”
宋矜郁瞧了瞧那卡其色防水圍裙,又瞧了眼邬子烨。說不用。
邬子烨拿着圍裙對他笑,語氣很溫柔:“還是穿一下吧,免得把衣服弄濕了。”
他和男生對視了一會兒,無言背過了身。
系帶逐漸收緊,邬子烨盯着粗織毛衣的布料下那彎弧度,屛住了呼吸。
“松一點,我不喜歡太勒。”身前之人淡聲提醒。
“哦哦,好的。”
邬子烨立馬扯開帶子,松松在他腰後系了一個結。
——想了一下,又補了一個加固的。
宋矜郁穿好圍裙後,手一伸拖來了一把椅子,在水池邊悠閑地坐下:“我隻負責逗狗讓它放松,梳毛修毛搓沐浴露吹幹都得你來,有沒有問題?”
邬子烨說沒有。他打量了一下齊全且優質的裝備,好奇地問:“您以前是自己動手洗的嗎?”
宋矜郁撓撓Free的下巴:“以前有其他幫手。”
“您以後都可以找我。”他立刻道,“免費的。”
“開始吧。”宋矜郁沒答應,拍了拍Free寬厚的背,“寶寶,去。”
Free嗷嗚一聲跳進了洗澡池。
邬子烨很快發現,這隻阿拉斯加根本不用逗,濕漉漉的狗狗眼一眨不眨盯着旁邊的主人,令行禁止,讓甩水就甩水,讓不動就不動。唯一會幹的事就是偷偷用碩大狗頭蹭宋矜郁搭在水池邊的手。
“您的狗性格真好。”邬子烨感慨。
宋矜郁看了他一眼,胳膊一收從椅子上起身:“我去旁邊休息會兒。”
“好的……啊!”
原本被按着打沐浴乳的大狗忽的從趴着的狀态拔地而起,健壯的上身探出水池急欲跳出去。邬子烨猝不及防被掀坐在了地上,濺了個滿頭滿臉的泡沫。
“好了好了,寶寶乖,我就在這陪着你。”宋矜郁哄着,施施然又坐了回來。
“嗷嗚!”Free立馬趴回池子。
“性格怎麼樣不好說,但是條好狗。”垂眼打量狼狽的男生,宋矜郁抽了幾張紙彎腰遞過去,“——你畫畫的水平不錯,打工沒必要去寵物店吧。”
邬子烨一愣,擡頭對上了那雙獨特的眼眸。
看似溫柔,想深入探尋卻會發現迷霧重重,完全無法穿透。如同那張他蹲了半個月實景,廢作無數才最終呈現的林間晨霧。
“……我喜歡小動物。”他解釋。
宋矜郁點了點頭不再追問,再次遞上手中的紙:“擦擦。”
邬子烨沒接,維持着這個半跪地的姿勢,将沾着泡沫的臉湊了過去。
“謝謝老師。”
宋矜郁将紙巾盒扔在了他臉上。
.
天道好輪回。
打護毛素的時候,宋矜郁也不小心被濺到了一點,倒黴進了眼睛。
他條件反射擡手想揉,被握住手腕制止。
宋矜郁閉着眼睛被拉到洗手池邊上用清水沖了好一會兒,邬子烨還不放心,湊近他的臉看有沒有大礙。
Free在旁邊歉疚地圍着他打轉,濕漉漉的大尾巴輕掃他的小腿,宋矜郁抽出空安慰了句,狗子就蹲住不動了。
突然,它又沖着門外叫了起來,邬子烨也“咦”了一聲:
“這位先生是?”
宋矜郁艱難睜開眼,扭頭,對上了一道漆黑幽深的目光。
鐵門外,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背靠黑色賓利,長腿交疊站姿松散,如果忽略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仿佛在觀看什麼好戲。
……怪吓人的。
“他,額……”宋矜郁斟酌了一下,不知該如何介紹。
前夫?
這可不行,萬一人家小孩看過财經報道呢。
程凜洲擡腳走了過來,手覆上門鎖,信息自動識别。
哐當,門打開。
“我是他房東。”他說。
很恰當的解釋。宋矜郁肩膀松了松,默認了。
把他的反應盡收眼底,程凜洲目光劃過他身邊的男生,唇角扯出冷笑:
“誰允許你在這裡養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