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凜洲不置可否:“這個項目的起初是殷旭殷總主動和我交涉,在隔壁市進行了試驗,效益不錯才最終敲定的。”
他骨節分明的食指輕叩茶幾,“堂姐這麼一來,豈不是把殷總的前期準備都抹消了?”
程思娴的笑意僵在了臉上。
這人真的失憶了嗎?
“殷旭現在在忙其他項目,無暇推進‘盈尺’。”殷天逸說。
殷旭是殷氏集團目前真正的掌權人,31歲。殷天逸是他的小叔,隻年長了6歲。二人之間的競争可想而知。
程凜洲:“那可以等殷總有空了再詳談。”
“程總不信任我們?”殷天逸皺眉,臉色沉了下來。
程思娴也冷了臉:“程總,按照計劃書,程氏本季度必須落實這個項目。總不能因為你病休了兩月就推遲吧。”
程凜洲完全不吃這套。
“為什麼不能推遲?集團的總營收我自會負責。”他身體前傾,雙手交握擱在膝上,氣場瞬間形成壓制,“還是說,你們怕這兩個月的籌備落空?”
……
會談不歡而散。
程凜洲坐在位置上送别堂姐夫婦,随後叫住了程鈞哲。
“你什麼意見?”他眼底喜怒不辨。
“聽你的。”程鈞哲仍是那副溫和儒雅的模樣,隻有些欲言又止。
程凜洲問:“想說什麼?”
程鈞哲猶豫了一下,無來由地提起了一件事:“總裁,‘盈尺’這個項目的起源,是A市一座文化空間建築。”
程凜洲示意他繼續。
程鈞哲沒把話挑明,反而抛下了一個問題:“你知不知道,那座建築的設計師,是誰?”
……
盈尺。
“我鱗不盈寸,我羽不盈尺。”
關上會客室的門,程鈞哲擡手推了推眼鏡,眸光微閃。
姐姐和姐夫想要搶這個項目,還是太莽撞了一些。
.
宋成章從外地出了趟差回來,秘書告知總裁找,于是馬不停蹄地去了公司頂層。
正好他也有事情要說。
“少總裁,那個項目我們總部的團隊也做了很多準備,建材方面都提前對接好了,沒必要交給程副總他們……”
他言辭懇切地勸說了許久,擡眸一瞧老闆椅上的年輕人,正皺眉盯着電腦屏幕不知道在看什麼,似乎完全沒聽進去。
宋成章有些不快。
“宋矜郁大學讀的是A大建築系?”終于,程凜洲開口。
那時候甚至還叫“宋矜羽”,程家把他的資料藏得很好,難怪最開始沒查到。
“……對。”
宋成章愣了愣,沒明白話題怎麼突然拐到他那個兒子身上了。他不是很想提宋矜郁的過往,那繞不開另一個人。
“他就是覺得北方好,去讀着玩玩,沒讀出什麼名堂。後來出國留學又轉了藝術,唉,他從小就這樣,什麼都喜歡玩兒,定性太差。”宋成章敷衍道。
讀着玩玩?
沒讀出名堂?
程凜洲啪地撂下鼠标,面無表情地靠在了椅背上。
“你不贊成我把項目交給程思娴,是怕撈不着油水吧。”
.
這天下午天氣不錯,宋矜郁帶學生上了一堂戶外的寫生課。
色彩肖像寫生通常是在室内畫模特,但他比較喜歡人像和大自然色彩交融,更生動也更有趣。
找的地點是附近的一個老公園,樹木花草品類繁多,沒太多雕琢痕迹。不少大爺大媽在裡面打太極,有一個小足球場給孩子們玩耍,還有一片專屬狗狗的區域。非常适合寫生。
宋矜郁以前經常來這裡畫速寫,哪怕吹吹風心情都會好很多。
看着球場裡踢球的小孩子們,他沒頭沒腦地想到一個問題。
——這周圍從來也沒建過籃球場啊。程凜洲那會兒是從哪抱着個籃球冒出來的?
“汪汪汪!”
“嗚汪!”
“嗷嗚!汪!”
耳畔傳來一陣嘈雜的狗叫,學生們紛紛好奇扭頭,是一隻二哈在和杜賓龇着牙在吵架。
兩隻狗體型都不小,主人卻是兩個矮瘦的老奶奶,被自家狗子扯得直往前沖。無論是拽牽引繩還是安撫還是喝止都沒用。
那杜賓身強體壯油光水滑,隐隐有掙脫牽引繩的趨勢,膽小的學生吓得往後退了退。
“畫你們的。”宋矜郁道了句,起身向着兩隻狗走了過去。
學生們眨巴着眼睛,看到他們的清瘦高挑的宋老師不怕被咬似的,氣定神閑站進了兩隻狗中間。
他先是用腿碰了下杜賓,垂首和主人說了兩句話,那杜賓就原地蹲坐了下來,睜着圓溜溜的眼睛盯他。然後他轉身擋了下哈士奇,哈士奇也蹲了下來,還用腦袋碰了碰他示好。
接着相安無事地告别了。
學生們:哇。魔法!
宋矜郁回來自己的長椅上坐下,就當沒看到那些崇拜的目光:“再不畫太陽落山了。”
“老師怎麼做到的?教教我們呗。”有人和他撒嬌。
宋矜郁:“隻教第一個畫好的。”
學生們立刻埋頭苦畫,調色盤和水桶攪出殘影。
片刻之後,一個人拎着畫架輕輕擺在了宋矜郁面前。
宋矜郁放下了手裡的書,擡眸先掃了一眼畫,還不待看向人,那人主動蹲了下來仰視他。
他從對方手中接過畫筆,簡單點評了幾句,發現這人在走神。
于是畫筆倒過來,筆杆擡起了男生的下巴。
“發什麼呆?”
邬子烨挨着他的膝蓋蹭了下,鏡片後的眼眸黑亮如水洗過,開玩笑般道了一句:
“好想做老師的狗。”
宋矜郁微微眯起眼眸,正要開口,放在旁邊的手機一震。
來電顯示“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