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
一個對于橫炮來說極其小衆的詞彙。
此刻卻将他拍回到那個懵懂青澀、尚不懂愛為何物的少年時期。
戰争的殘酷迫使他全身心投入到博派和平事業的艱苦建設中,鮮少能分出心思去關注其他東西,就算偶爾聽人談起火種伴侶,亦或者親眼見證過師父鐵皮和師母克勞米娅締結契約,也不足以讓他改變固有觀念,把愛當作必備程序寫進腦模塊。
直到他遇見了卡塔帕。
好奇跨越種族和生死,将他們的生命串聯起來,譜寫成詩。
橫炮從未這麼認真地傾聽一首詩。
每一個字符,每一句發音,都被他小心翼翼地截取下來,連同之前所有和女孩相關的數據,一并儲存進那個名為“小鬼”的文件夾。
他知道。
卡塔帕在與他交換人生。
而他理應要做出回應。
于是橫炮勒令自己找回理智,奈何狂躁的中央處理系統裡還在燃放電子煙花,根本就不聽使喚,所以他不得不轉而敲醒失靈的發聲器,督促它說一些順從本心的話。
“卡塔帕……我……我也……”
許是因為缺乏邏輯代碼的指引,發聲器的表現非常糟糕,斷斷續續地嘗試了好幾次,都沒能編織出一句完整的話。
故而橫炮又學着像人類那樣深呼吸,企圖等待周身零件都做好準備之後再開口。
結果現實的時間和環境根本就不給他這個機會,沒隔多大會兒,沉睡的隊伍開始逐漸蘇醒,夜晚的沉寂徹底被打破,火堆熄滅,白煙缭繞,人聲鼎沸,新的一天正式來臨。
卡塔帕自然也注意到了外面的景象。
雖然她現在緊張得要死,遲遲得不到答複的心高懸着,掌心裡全是汗,但她實在不好腆着臉催促什麼,隻能清了清嗓子提議道:“天亮了,不如我們先……!”
未說完的話語被驟然蓋下的黑暗所掐斷,卡塔帕在短暫的失明中慌了神,半晌才反應過來原是橫炮自作主張升起遮擋外物的屏障,将所有能被外界視物的通道統統封閉了起來。
包括前擋玻璃。
包括車窗縫隙。
然後他打開了全息投影。
泛着瑩藍色光輝的電子産物宛若從天而降的神明,照亮了車内狹小局促的空間。
“……橫炮?”
卡塔帕輕聲喚,整個人開始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抱歉,耽誤你一分鐘。”
柔軟的安全帶纏上女孩的腰肢,不知是想借此安撫,還是想借機挑起對方的顫栗。
橫炮能感覺到卡塔帕的身體正在發燙,在他以光影之姿湊近她的臉頰之時,在他看似臨時起意,實則蓄謀已久的熱烈懷抱裡。
“這件事至關重要,我不想讓你等。”
擡手細細描摹眼前愛人的眉眼,微弱的流光将卡塔帕姣好的面容裝點得更加迷人。
橫炮幾乎要看呆了,下意識用虛無的額頭去觸碰她的,放任光學粒子在那片肌膚上留下獨屬于他的痕迹。
“賽博坦人不常說愛。”
魂牽夢萦的藍色眼眸緩緩逼近,與深邃動容的黑色瞳孔彼此交融。
“但你,卡塔帕……”
酥麻觸覺在撩人嗓音的鼓舞下肆意蔓延,順着額頭一路往下,擦過炙熱的臉頰,最後精準地落在唇上。
他貼着女孩的唇瓣低喃。
“……你是例外。”
————
“不對勁。”
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下颚甲,迪諾甚是狐疑地打量着自家兄弟。
聞言,橫炮擦拭劍刃的手稍頓,但很快又恢複正常:“什麼不對勁?”
法拉利沒急着回答,隻是雙手環抱眯起光學鏡,視線定格在他故作鎮定的側臉上,仿佛要将他看出個窟窿來。
“你好像很高興?”
措辭用了“好像”,尾調也恰到好處地上揚,可落在橫炮的音頻接收器裡,卻和斬釘截鐵沒什麼兩樣。
他心裡咯噔一下,趕忙壓了壓嘴角,反問道:“你難道不高興?”
被迫東躲西藏、狼狽地流亡了将近兩年,如今終于得以成功回歸組織的懷抱,換了誰能不高興?
橫炮覺得他這話說的沒毛病,問法也巧妙得很。
奈何迪諾偏就不上當,反而投以他意味深長的一笑,三兩下跨過來,攬着他的肩膀鬼鬼祟祟道:“老實交代,你和那小鬼頭躲着幹嘛了?”
“……”
懸着的心終于死了。
橫炮承認。
關系的确立的确讓他欣喜若狂,哪怕那樣的親近于他而言不過是淺嘗辄止,也足以讓他心潮澎湃、精神潰敗。
但他已經在竭力壓制内心的雀躍了,那是甜蜜的心事,本就不該與外人道也。
所以面對迪諾信誓旦旦的“拷問”,橫炮不為所動,一肘子怼上對方的胸甲,滑輪向反方向轉動,躲開了肩上的禁锢。
“關你屁事。”
“嘶——惱羞成怒啊你?!”
捂着痛處連退數步,小龍蝦戰士一臉幽怨地瞪着橫炮,罵罵咧咧道:“少裝蒜了,那麼強的能量波動從你身上傳來,别說我了,整個基地的人都已經知道了好吧,你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迪諾還在喋喋不休地抱怨,橫炮卻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有句話迪諾說的不對。
他不是不好意思。
他隻是覺得眼下不是公開宣揚的最佳時機。
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是他身為戰士的使命。
更是他立誓要守護愛人安危的責任。
…………
想到這裡,橫炮又一次順從本心地朝女孩看去。
後者察覺到他的視線,熟悉的心悸再度湧現出來,一回頭,就撞進了那人溫柔如水的目光裡。
“怎麼了?”
見卡塔帕聊着聊着天的忽然移走注意力,臉蛋也微微泛起些紅潤,泰莎不禁納悶道。
然小姑娘隻是倉皇地将視線收回來,拉了拉帽子擋住發燙的耳朵,低聲道。
“沒……沒什麼。”
————
正午時分。
擎天柱還是下達了行動指令。
在與武器專家以及博派副官連續數日的商讨之後,那個經軍械師提點而暫時被擱淺的計劃終于重新上了岸。
隻不過考慮到現存人員有限,年輕領袖不敢冒冒然孤注一擲,而是審慎地将隊伍分成了兩撥,一撥負責突擊KSI大樓,一撥負責在外蹲守接應。
故此,每個人或因為身份,或因為能力,各自被劃分到他們的歸屬之地。
唯獨卡塔帕。
擎天柱指尖指向她時明顯出現了遲疑,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把她歸為哪一類。
好在小丫頭一眼就看出了對方的猶豫,舉起手主動站出來破解難題。
“我去第二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