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日頭曬得集市街道石闆發燙,熱氣裹着瓜果、熟肉和汗水的味道在人群裡蒸騰。顧震四人走在喧鬧的主街上,腳下穩當了許多。
上次來還是倉惶逃脫,這一次衆人走得不快不慢。拐進那條稍顯僻靜的岔巷,“流珍典當行”那塊褪了金漆、落了厚厚一層灰的舊木招牌,就藏在巷口幾尺高的地方搖晃。金字蒙塵,像是在無聲地蔑視巷外鼎沸的人聲和陽光,巷子裡光線一下子就暗下去,空氣也悶濁起來。
“到了。”林晚晚聲音不高,目光掃過巷口環境。
“啧,每次來都一股子黴味。”蕭杭宇撇嘴嘟囔。
顧震眼神銳利如常,低聲提醒江婉柔:“按路上商量的來。”江婉柔摟緊了懷裡有些不安的雪豆,點頭嗯了一聲。
四人徑直走向巷子深處那扇熟悉的半掩木門,沒半點猶豫。推開門,熟悉的陳舊氣味撲面而來——灰塵、朽木、劣質煙草。店堂裡比上次更暗。
上次的那個青年,穿了件半新不舊的條紋汗衫,正大剌剌地靠在一張嘎吱作響的藤條椅裡。一手捏着個大白搪瓷缸子,另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扒拉着算盤珠,眼睛盯着攤開的一本卷了毛邊的賬本。門響,他眼皮子擡了擡,懶洋洋地在四人身上溜了圈,尤其是抱着貓的江婉柔,似乎覺得有點新鮮,但随即又垂了下去,帶着一股子懶散勁頭。
“找誰啊?”聲音拖着長調,頭也沒擡,“要當還是贖?”
蕭杭宇那股邪火“騰”一下就頂到了腦門!上次吃的虧,被衆人追堵的憋屈,一股腦全湧上來。再看看這小子那副全不認識、混不吝的樣,心裡的火壓都壓不住!
“艹!真他媽眼瞎!”一聲怒罵炸雷似的響起!
“哐——當!!!” 根本沒給那青年反應時間,蕭杭宇跟變戲法似的,猛地從後腰皮帶上抽出那根不知從哪找回來的銅棍,使足了力氣狠狠掄砸在面前的木頭櫃台上!
木屑飛濺!硬木的台面生生留下一個淺坑!那巨大的悶響和震動讓藤條椅上的青年渾身猛地一哆嗦,手裡的大茶缸子“哐啷”一聲脫手砸在地上,涼水潑了一腳面!他魂飛魄散地擡頭,倉惶的目光正對上蕭杭宇那張怒不可遏的臉和他手上的銅棍!
腦子裡“嗡”的一下,記憶碎片瞬間拼湊完整,一股混雜着驚懼和被挑釁的火氣直沖頭頂,臉色先白後紅!
“是…是你?!”青年像被針紮了屁股,嗷一嗓子從藤椅裡彈起來,手指頭哆嗦着點向蕭杭宇,又掃過顧震、林晚晚,最後死死盯住抱着貓、臉色冰寒的江婉柔,“你們還敢送上門來?!
可一看對面四個人,都臉色不善地盯着他,尤其顧震那眼神像剔骨刀,他腦門上的汗“唰”就下來了。剛才的狠勁瞬間變成油滑的虛張聲勢:“啊呀!是…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了哇!自己人自己人!”他臉上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拔得老高,一邊往後退,一邊慌張地瞟着通往後屋的簾子,“嗨呀!兄弟快把家夥收起來!上次純屬誤會!都是誤會!我這就……” 腳下拌蒜似的就想往後門溜去!
“誤會你大爺!把那黃毛和大鼻環叫出來,不要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們是一夥的!”蕭杭宇銅棍一指,往前逼近一步。
“轟——嚓——!!!” 那扇本就朽得不結實的破木闆門,被外面一股蠻橫的暴力轟然踹開!整扇門闆帶着凄慘的斷裂聲狠狠拍在旁邊的牆壁上,震落一片陳年灰土!“誰要找爺爺我!”
最先擠進來的,就是黃毛那顆标志性的、亂得像雞窩的黃腦袋!頭上的淤腫消了不少,但眼神裡的怨毒和瘋狂比上次更烈,幾乎噴出火來。緊跟着他,完全堵死門框的是大鼻環那張臉——鼻子腫得愈發顯眼,配上他不協調的粗蠢身闆,兇橫裡透着一股滑稽。脖子上挂着的廉價大鐵片子環叮當作響。身後的幾個混混手裡都攥着沉甸甸、胳膊長的鐵管,在地上拖着,發出刮鐵皮的刺耳怪響。
“關門!今兒個一個也别想跑!”黃毛目光瞬間就咬死了最前頭的蕭杭宇和他身後的江婉柔,狂喜和恨意燒得他眼睛通紅,“跪下來喊爺都晚了!今天不把你倆廢在這,老子跟你們姓!”
大鼻環也咆哮一聲,挺着身子把門口徹底封死,鐵管兇狠地指過來:“幹他娘的!” 店堂裡的空氣瞬間凝固!暴力就在一線間!
“吵什麼!”
一句聲音不高、卻異常沉穩有力、仿佛含着冰渣子、每個字都帶着千斤份量的話,突兀地劈開了所有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