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上她來來回回進出小空間幾十次,心跳如鼓羅,咚!咚!咚!一遍遍驗證,一遍遍嘗試,直到耳鳴眼花,才強迫自己停下來——
她也許大概可能真的重生了,還擁有了一個小空間。
激動半晌,她又慢慢恢複平靜。現在的她已經不是社畜,隻是一個五歲的小娃娃,還是長在什麼都沒有,就是土多山多水多的小山村。空間于她,僅僅多了一個玩耍的地方而已。
唉!
空有寶山卻一無用處的挫敗感油然而生。
一連十多天過去,程野額頭上的傷疤脫落,留下一個嫩白色的痕迹。
很快,勞動節到了。學校放了農忙假。
程鐵木起床時間更早了,蘭小花一樣。
綠油油的秧苗兒,迎風招展,程鐵木扯起秧苗兒順着一個方向放箢篼裡,不一會兒一挑箢篼都擠挨裝滿了。在他身後一米遠地,程野坐在小闆凳上,神情一絲不苟,仿佛無情的機器不停輸出,右手提起秧苗,甩兩下,放到左手攏堆——
農活幹得像模像樣。
程鐵木扭頭看小孫女,欲言又止。
他是一個話不多,總是沉默幹活的人。他人沉默,也喜歡安靜。老實說,他并沒有多喜歡程野。
程野并不是省心的孩子,她特别愛哭,受氣了哭,不如意了哭,沒事做也哭兩下,一哭哭幾個時辰,要是哪天不哭,都覺得這孩子不正常。
要不是兒媳悄悄出門打工,把孩子丢門口,他才不接手這個燙手山芋。不過這半個月來,好像再也沒有聽她哭過。
程鐵木内心的掙紮程野渾然不知。
哪怕知道了,也不甚在意。她長大後不是沒有聽說過小時候自己的戰績,白天睡覺晚上哭,哭聲驚天動地遍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貓嫌狗厭。
她二爺爺站着說話不腰疼,還誇她:“會哭的孩子好啊,聰明,将來有大本事!”
其實程野也不喜歡愛哭的小孩,小孩哭聲的穿透力令人毛骨悚然。換位思考,她爺爺煩她也能理解。
“扯累了就回去,我走了。”程鐵木挑着箢篼走的時候,還是硬着頭皮對程野說。
他就說不讓來,五歲的小孩能幹啥,偏偏非要跟着來,他插秧累得慌,實在不想聽讓人頭疼欲裂的哭聲,遂如了程野的意。再說程野幹得有模有樣,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能扯一點是一點。程鐵木如是想。
一邊扯秧苗,程野一邊梳理了她爺爺程鐵木的一生。
程鐵木一輩子都在忙碌,小時候父親早早去世,作為大哥,才十一二歲的年紀就去地主家做挑工長工。挑熱了,山溝裡的涼水捧了就喝,寒涼的冰水泡腳。他現在腿上的靜脈曲張就是這麼來的。
程野記得他有時候腿腳發熱後發癢,實在難以忍受的時候,直接用玻璃片劃開腳踝的皮膚,擠出黑黑的淤血來緩解瘙癢。
說實在的,程野誰都不佩服,就佩服她阿爺程鐵木。他這一輩子都在不停的幹活,到老了幹不動了,将将休息兩年人就去世了。
晌午時分,肚子餓得咕噜噜叫的時候,程青鳳才颠着胳膊腿兒,站在村口高聲喊她吃飯。
“好——”程野高高應一聲,裝好秧苗,慢吞吞邁着小碎步,甩着發酸的胳膊肘兒回家。
農忙時節早飯比平時豐盛一些。
米湯調制汽蒸的雞蛋羹,臭臭的又鹹又香的鹹鴨蛋,一碗渣海椒孵牛皮菜梗,還有一份嫩泡姜泡兒菜。
鹹鴨蛋一人一個。
這時候的飯碗不是後來巴掌大的小碗,是敞口高圈足,花紋多是牡丹之類的繁複鮮豔花紋。程野回來晚動作慢,她端到了一個有豁口的飯碗。要是真正五歲的她,估計早就哭鬧起來。但是現在嘛,有沒有豁口都一樣,不影響盛飯裝米湯。
鹹鴨蛋蛋白很鹹,程野原本不大愛吃。
不過後世見多了美食,她也吃出幾分經驗來。白米飯泡在米湯裡,夾一塊蛋白,上面蓋上一塊嫩姜,然後連米帶湯一起吃,很是下飯。
程鐵木嘗到甜頭,吃飯時候直接在飯桌上宣布:“等下吃過飯,青蓮你們仨都去扯秧苗,老婆子也帶起扯,看顧些,哪個不會多教教。”用童工用起來毫不手軟。
蘭小花夾過一筷子牛皮菜,聞言憂慮,“娃子們都小,秧苗扯斷了咋辦?”
程鐵木:“程野都會了,哪有教不會的。教不會中午不許吃飯。”
青鳳嘟着嘴咕哝,“青梅她們比我們大都不用幹活。”又怪程野多事,才讓她也幹活。
程青蓮大一些,知道幹活辛苦:“爺爺,牛草怎麼辦?我去割牛草吧。”
程鐵木:“嗯。”牛草也要人割。
程野全程沒有說話,旁觀兩個堂姐的反應。
原來青蓮堂姐這麼小就無師自通掌握偷奸耍滑的精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