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蘇歆九俯瞰下方山河,思緒卻飄向遠方。
昨晚離峰前,她再度回望那熟悉的洞府,恍惚間聽到了便宜師父的低語:“歆九徒兒,器峰與你,是問道之階,還是萬斤重擔?”
那聲音如風般輕柔,卻在她心中激起了層層漣漪。
面對空氣,抑或是面對内心的诘問,她輕歎一聲:“是明燈。”
若她當初選擇留在雲來集,沒有拜入器峰,也許還在為收回父母遺産而奔波,也許能締造一個遠近聞名的酒樓,過着悠閑自在的生活。
若現在選擇留在器峰,她會成為一個優秀的代峰主,甚至在師姐扶持下接任峰主,還能憑借煉器天賦成為一代天驕。
然而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心之所向,唯吾大道。”
為天道所認可的“地鐵之道”,并不是此方世界的賜予和引導,而是她早就埋藏在心底的種子,願用一生去澆灌。
在器峰的經曆,讓她越發明白,自己的道無法像煉器那般,能夠直接作用于戰鬥、修行。
要說的話,類比前世的軌道交通建設,更像是基礎設施的鋪設。
雖不顯山露水,卻擁有着改天換日的潛力。
正因如此,她主動離開器峰的庇佑,去廣袤的天地間打磨屬于自己的道。
……
經過一輪日升月落,他們在雲來集郊外的原野降落。
郁郁青青的原野上,微風輕拂,将花草間挂着的露珠滾落,灑在蘇歆九的衣擺上,仿佛披上了一層晶瑩的薄紗。
頃刻之間風起雲湧,隻聽劍修道:“就送師妹到這兒,多多保重。”
“啊?”蘇歆九還未回應,易骁廬已化作一縷流光消失在天際,可謂是風馳電掣。
原以為他會随自己同往,卻沒想到她自以為是了。
攥着衣角的指尖微微發顫,她咬了咬嘴唇:“算了,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道,我怎麼能強求他留下呢。”
再怎麼說,他們也隻是師兄妹關系,對方也沒義務一直照顧她。
目光投向不遠處的雲來集,她深吸一口氣,步伐堅定地走向那片屬于自己的天地。
“師妹,等等!”
身後蓦地傳來熟悉的深沉嗓音,她回首一望,那人怎麼又回來了?
他的身影在晨曦下顯得格外挺拔,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按住劍穗:“我此行約莫五日,若遇到難處,可遣旗旗尋我,定當盡快趕回。”
昨日匆忙護送蘇師妹,他一時忘了給師尊準備飯菜。
等他這次回去,做好一個月的餐食,預先盛放在師尊的儲物袋中。
放入儲物袋的食物,可保鮮數月乃至數年,這樣他久住雲來集也沒問題。
要是放在前世,這就是妥妥的“預制菜”。
可惜蘇歆九不知他心中所想,隻覺得這人挺靠譜的,有事還會跟自己解釋。
她放下衣角,輕聲道:“師兄不必擔心,我尚有自保之力。”
便宜師父飛升前,留給了她不少好東西。
不說腳踢金丹手撕元嬰,單說在散修聚集的雲來集,全身而退還是綽綽有餘的。
目送劍修再度離去,她邁着輕盈的步伐,踏入雲來集。
雖是朝日初升,集市已是喧嚣不止,散修攤販叫賣聲此起彼伏,靈草法寶異獸琳琅滿目。
沒過多久,她便來到了雲祥樓。
這裡是她的第一份産業,也是她熟人最多的地方,算是她在禦劍界的半個家。
推開雕花木門,熟悉的酒香撲鼻而來,掌櫃周媽見她,忙迎上前:“歆九,你怎麼回來了?”
“周媽,你這一身……”
蘇歆九原想與她聊聊家常,卻發現周媽的衣衫上沾滿了污漬,臉頰上也有未幹的淚痕。
“剛才發生了何事?”她心中一緊,連忙問道。
周媽頓時眼眶泛紅,歎了口氣道:“家門不幸啊……那小畜生他……唉!”
沒等周媽說完,大堂内傳來一道粗犷的嗓音:“都說了東家不在,别給臉不要臉,趕緊滾出去!”
蘇歆九眉頭微蹙,循聲望去,隻見一個魁梧大漢正氣勢洶洶地驅趕着幾個客人。
這不是吳叔嗎,怎的從後廚出來了,還如此暴躁?
當她看清楚那幾位客人,便恍然大悟——
原來是小白臉夥同幾個仆從,來酒樓鬧事了。
明顯是沒把她這個東家放在眼裡。
單憑他一個人沒這本事,估計背後還有禦劍商盟指使。
“偏偏挑在我離開器峰的時候……”
在她沉思之際,領頭的小白臉孫宴琅也瞥見了她。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慌,東張西望了一陣,又恢複平靜。
“喲,這不是蘇大廢材嗎?”他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才不到半個月,不會是被器峰給趕出來了吧?”
“孫小白臉,你倒是會趁火打劫。”蘇歆九冷笑一聲,步履從容地走向他,“不過可惜,你選錯了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