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并未瞧見你的龍。我雖然年老,倒也分辨得清人和龍的區别。”
“龍不是馬,大人,我沒法兒騎着它進您的帳篷。但我向您保證,聽到我的召喚,它會出現的,就在敵人的大軍上空。我想您見識過它的本領。”
雷蕾在臨冬城燒烤活人的那天,沒來得及返回封地的達斯汀伯爵不幸旁觀了全程。但凡看過此景的人們,終其一生都無法将它抛諸腦後,送别的院落裡到處都是血腥和焦糊,兩名囚犯所發出的聲音隻能以慘絕人寰來形容,數不清的血肉被巨龍的利齒肆意撕扯吞食,臨冬城最勇猛的戰士也被那焦屍爛肉的慘象吓得連連後退,二十幾匹戰馬受驚而死。而給黑龍下令犯下此等暴行的人,就是伯爵眼前這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她的眼眸如寶石般靛藍,濃密濕潤的長發交織着鮮血與火焰。從始至終,她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沒人否定得了龍的實力。伯爵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他沉默了許久,最後妥協道,“我受夠了這些“谏言”,你要是不走,就給我閉緊嘴巴聽着。”
雷蕾心滿意足地給自己倒了一角麥酒,安靜的退至大帳的一角。她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達斯汀伯爵看過戴蒙王子的信後就能乖乖的把北方軍的指揮權交給她,戰士的名譽需要在戰場上證明。在此之前,征服者伊耿親自簽署的委任狀都得靠邊兒站。
抵達戰場前,雷蕾就做足了功課。金牙城本是西境的一處要塞,是萊佛德家族的家堡。它扼守着從河間地穿過山間直達西境的一條大道。通常情況下,想要進攻西境,就必須首先拿下金牙城。西境的大軍想要湧進河間地亦要途徑此城。而河間地,恰恰是一個光看地圖就能讓人腦瓜子嗡嗡的地方,它毗鄰維斯特洛大陸七國之中除多恩以外的所有領土,是名副其實的兵家必争的四戰之地,自征服者伊耿登陸之前,河間地就一直被各大強國輪番蹂躏踐踏幾乎沒一刻消停,東西南北一有什麼風吹草動最先倒黴的就是它,不是作為主戰場就是作為戰略緩沖區,從戰略地理位置上來看,這鬼地方簡直就是維斯特洛版的阿富汗!如今,赫倫堡成了黑黨的重要據點,河間諸侯紛紛亮明旗幟。而隔壁一直對河間地虎視眈眈的西境卻加入了綠黨,要是拿不下金牙城,西境鐵騎踏入河間地隻是時間問題。為防此等慘劇發生,最妥善的辦法就是主動出擊,搶先一步扼住西境的咽喉。順帶提一下,原本駐守隘口的崔斯坦·凡斯伯爵被達斯汀伯爵變相剝奪了指揮權,因為凡斯伯爵一開始加入黑黨時就不是很情願,而且他們家族的另一分支—亞蘭城的凡斯家族居然還大逆不道的加入了綠黨。達斯汀伯爵沒叫人撤下凡斯家族的旗幟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作為交戰的雙方,北境軍團共計二千人,其中包括佛雷帶來兩百名騎士和六百名步兵,“鴉樹神箭”紅羅柏·河文則帶來了三百名弓箭手。西境軍團呢,據斥候來報,金牙城城主亨佛利·萊佛德伯爵将親率兩萬五千多人的西境聯軍向東出發,他們兵強馬壯而且糧草充足,正占據着天險打算居高臨下的把駐守城下隘口的守軍殺的片甲不留。按常理推斷,這仗是肯定沒法打的,但令雷蕾詫異的是,如此懸殊的戰力差距下,北境人争當前鋒的熱情竟絲毫不減。活人南下,枯骨北歸。雷蕾看着為誰當先鋒争吵不休的大人們,心中感歎他們可能壓根就沒有枯骨北歸的概念。
凜冽的秋風穿過柳樹叢,枝條翻騰,低語沉吟。雷蕾在黑暗中摸索給自己套上皮甲,來到帳外,一夜未眠的她咬着一根苦澀的楊樹枝。這個時期的人沒用過牙刷,本來她給自己做了一個挺像樣的替代品,但在來的路上不小心丢了,她隻好入鄉随俗用楊樹枝拌鹽粒的湊合湊合。晨霧中,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朝她的方向信步走來,雷蕾習慣性的摸了摸匕首的刀鞘,再過幾個鐘頭他們就要打仗了,或許天一亮作戰就要開始,她可不想這時候被人當成營妓掠走。她還沒看清那人的臉,一根粗壯的胡蘿蔔就朝她抛過來,雷蕾敏捷地伸手抓過,是洗幹淨的。
“分您一個,很甜的。”男人友好的說道。
雷蕾對他報以微笑,昨夜的作戰會議終了前,她唯一的發言和要求就是為河間地的三百弓箭手每人的幹糧袋裡配備一根胡蘿蔔。這東西對眼睛好。
“我不擅弓箭,用不着這個。”胡蘿蔔在雷蕾的手裡靈巧的轉了一圈。
背着弓箭袋的青年在她身旁坐下,他高高瘦瘦的,長胳膊長腿,頭發黑黢黢的,相貌雖談不上英俊,但笑起來很好看。他穿着陳舊,成套的輕便铠甲,身後别着灰白的魚梁木長弓,胸甲上沒有任何徽章裝飾,再清楚不過的,他也是私生子。
“河文。”他率先開口。
“雪諾。”雷蕾回應。
“我叫羅柏,是鴉樹城布萊伍德家的私生子,我的朋友也喜歡叫我紅羅柏。”
雷蕾很喜歡他的名字,最後一任北境之王也叫這名字。對布萊伍德家族她也有些了解,他們信仰舊神,城堡裡的神木林中種着一棵古老而又巨大的魚梁木,上百隻烏鴉會在傍晚飛來,然後整夜都栖息在樹上,就像一片片黑色的葉子,蓋滿每一條樹枝。他們與河間地的布雷肯家族是諸神都化解不了的世仇,前不久,布萊伍德家族就打着為女王盡忠的旗号狠狠收拾了布雷肯家族一頓。她對眼前的男人印象不壞,隻可惜沒法按照他的方式回答他的問題。
讓她說自己是臨冬城史塔克家的私生子嗎?呸,她自己都不相信這個鬼話!史塔克家要的是有忠誠有勇氣,還得講究榮譽的人。可她一旦承認這個姓氏就要與弑親扯上關系,雷蕾可沒打算要為弑親付出代價,一絲一毫都不行。
“我叫雷蕾,是鐵王座上坦格利安家族的私生子,隻是我出生在北境。”雷蕾咬了一口手裡的蘿蔔,用手背抹抹嘴唇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