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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離夜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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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五,迎财神。瑞裕十九年卻非同凡響,白日旱地,夜裡覆雪。

莊稼死絕,民不聊生。

佛界德高望重的長□□赴仙界,懇請仙家指點迷津。奈何百仙無一例外,俱是焦頭爛額——從去年地動起,至仲冬飛雪,到今時反常,樣樣難平。

仙人拂塵,華發飄飄:“歸甯來的長老們,恕我等無能,今時不同往日,天道制衡五界,誰敢一家獨大?隻得順應天道了。”

佛門衆人相觑:“此言何解?”

仙人答:“五界内誰人作亂,天道都将嚴懲不貸。而迄今為止,天道僅在千年前為那神神叨叨的凡人現身過一回,再就是前不久,為那滅宗的十二峰修士現身第二回。”

命有天定,但佛為塗炭生靈而活。

仙界尚能沉心靜氣,是将瑣事順理成章地扔給天道了。他們并無太多牽挂,不将心系蒼生為第一要義。說是淡漠也好,聰慧也罷,但行分内之事。

佛門衆人隻得就此謝過。

風浮濯心憂此事,但五十年佛門大開時,也留了幾個有些佛緣的弟子。她們由風浮濯帶領,需共同修葺佛像後,再行旁事。

風浮濯幾次運起靈力,佛像尚未恢複如初。反觀剛入門的弟子,三下五除二就修好了。

他當機立斷,跪倒萬丈佛像之下。

不知事的弟子以為犯了忌諱,惶恐不安,跟着跪倒。

弋祯法師的話别有深意:“佛的心裡都有一面明鏡,心裡有沒有錯,一照便知,若是模糊一片,便懷着困惑再看,待到何時想通透了,何時就擦淨了。”

是了。

風浮濯入佛門四百年,初回釀了大錯。

但他謹慎入微至此,卻就如那越擦越黑的鏡子,始終不知犯了什麼錯。

他終日不吃不喝,唇角平,遮着眼,周身生滿倒刺。從晨跪到晚,從月頭跪到月末,從十一月跪到臘月。

他人可靠,極是話少事多。當兩佛相對時,也不比先祖佛像低上一籌,倒像針鋒相對。修為不如他的、或是年歲稍小的晚輩,看不過眼,日日在他跟前勸誡。

而他,雙膝連成山,逆流的鮮血澆灌,伫立一方巍峨。

靜,卻可畏。

有人交頭接耳着:“倦空君這是得罪了誰?”

弋祯法師笑答:“他隻會得罪自己。”

新來的女佛,法号為“萍罄”,“罄”有傾盡所有之意,因她生前,幫襯千百女子學文習字,又山水一程,桃李滿天下。壽終正寝後,掉了奈何橋的隊,随了一隻引路的白骨蝶,就此來了歸甯。

佳節之時,歸甯上下不燃炮竹,卻吃齋飯。她端了幾個蘿蔔素圓子,來佛龛前放着,另一碗卻給了風浮濯。

萍罄笑臉迎人:“倦空君,弋祯法師拉不下臉,實則是讓我帶話,今兒除夕夜,便不必跪了,來吃個團圓飯罷?”

風浮濯不動:“倦空有錯。”

弋祯法師就在身後:“四百年了,你變了分毫嗎?我看是分毫沒有!若有些事你能想明白,也不至留在今日了。”

風浮濯靜默:“總能想明白的。”

弋祯法師鼻孔出氣:“浪費糧食的是你,目中無人的也是你,什麼都有你自成一派的道理,何時能想明白!”

風浮濯:“倦空知錯。”

弋祯法師擺擺手:“少跟我掰扯,你哪兒像知錯的模樣,說是‘何錯之有’,我還能信上兩分。”

風浮濯無以辯駁,卻将那碗接過,道了聲謝,嚼着還冒熱氣的圓子——弋祯法師此言,的确不假。

行事以來,他素來有自己的分寸。生父生母皆為旁人贊口不絕的好官,栽樹先立根,奈何二人蒙怨而終得早,風浮濯有心将此良風傳承,長成參天樹。

而今時過境遷,此個“心系民生”的願景觸手可及,他卻茫然無依。

想來,是他,天性無緒,靠吃痛留得世間印記。

病卻绮麗,不去沉湎過往。

弋祯法師再未說什麼大道理,風浮濯的除夕夜有無陪襯通通無足輕重。他又在佛前跪了一夜,自當有始有終。

初一清早,他的腿已了無知覺,走半步,停一步,雙膝才不會再次被土地吸了進。

直至投身一派燥熱風裡,他手心出汗,當即覺察不對。

弋祯法師沉臉:“人間有難,不容小觑。倦空,此事你随我一起。”

歸甯由此歸于甯靜。

如此人去樓空,是将他們播撒在六州各山川海角,奈何土地幹涸,無法落地生根。而夜裡卻又潇潇霜降,遍地橫着凍死骨。還一連多日,白幡幾度揚。

佳節重逢時,這些人卻死得這樣輕易。佛門衆,心如刀割,恨不能以己身代之。

弋祯法師知道風浮濯的症結,由此給他帶去祉州。

祉州蕭條更甚,房屋頹圮,鬼都嫌晦氣。

風浮濯蓦然想到了一個人。

一個也曾齊肩共步的女子。

不知闊别多日,可是别來無恙。

可是,毫發無損。

一如過去明媚。

……

而歸甯六十一人最終仍是走投無路了,隻好報着必死之心,攔截天道去路。

是為下下策,又許是無用,但蒼生待救。

花無百日紅,燃及一時,已是絢爛。

六十一人分批次,沒日沒夜地在幾處盯梢。

每人在手背裡點了一顆朱砂痣,何人覓到了,指腹擦掉,旁人的痣就會閃爍幾下,再把他們傳送過去。

年初五,隆冬宿夜,狂風亂把雲翳敲。

這也是朱砂痣第一回閃動。

當即,風浮濯來到雷雨交加的高嶺上空。

他們叩首,祭拜,虔誠向天命。

而天命卻向一人看去。

——它遲來的宿敵,望枯。

望枯罔顧所有人,一心向天道:“天道,為何要毀我的家?還是說,你隻想滅了我?”

風浮濯聽聲,為之輕振。

望枯。

不談朝思暮念。

算上失明之時,也有一月半了。

奈何他看不到。

“天道”見望枯挑釁到眼前了,憤慨、羞赧,深呼一氣,疾風掠遍整個十二峰。

結靡琴弦鑽出風浮濯兩袖,匍匐他肩頭,七嘴八舌地說着望枯如今的模樣。

——單薄白衣,鹿眼泛紅,發絲緊貼脖頸,赤腳遨遊,直指天地。

——如今被風吹,墜下萬丈之下。

風浮濯聽罷,明知有千萬個不可為之。

卻還是成了離夜之翎,身碾天際,墜往望枯之處。

她不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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