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真是問到點上了,”挽莜連連點頭,“魔界今時動蕩不安,我更無多的性命任我揮霍了,不論逃去哪兒,都不如留于萬苦辭身旁穩當。”
望枯随棺漂泊四個月,落戶三旬,“挨家挨戶”串門之際,此屋耳房的塌還未捂熱,就被喚去旁處。她們各個緊握居安思危的要領,而“最危險之地,既最安全之地”才為話矛的重頭戲。
望枯不由發問:“魔界為何會動蕩不安?”
苗狸推開窗,任由雨水衣襟:“豔陽降下一月之久,自然會沖淡了太多魔靈與邪祟,緻使魔界危在旦夕。”
失危丢了瓜子殼:“非但如此,萬苦辭這厮知曉錯了麼?那是半點不知!萬象園時,他卻對苗狸的不解視若無物!一心隻管他想行之事!”
望枯:“如此……”
自當是求人不如求己。
挽莜起身關窗,喧嚣度外:“如此,今日将諸位召集在此,為的是明日一起去無垠集看看。記着,我們的命,隻有我們自己救的了。”
……
常聞深宮吃人。
好人能成瘋子,瘋子能成癡兒。癡兒到了終,便不會被人算計去腹裡。明面衣食無憂到底,但鳏寡孤獨也嘗了個遍。
望枯才不過三旬零一日就熬不住了。
白牆外的天,湛藍無垠。
過了最後一個石橋洞,苗狸從織骨棺探出頭:“你這棺材不錯,哪兒買的?無垠集還是人間?”
望枯:“都不是,仙界來的。”
幾人面面厮觑,失危最是驚懼:“悶聲這麼些天,竟來頭這麼大呢?”
望枯欲言又止:“……做錯事了而已。”
無垠集與遊風城極為相似,以各商鋪為星,布在周遭一圈;以烽火台當月,捧在中心。瓦房多為空青色,像朦胧在江水之間,便是過往妖魔,都不似望枯有一面之緣的婆娘們清晰能辨。
茴緊牽望枯的手上岸:“鬼多,跟緊。”
日頭未落,幾條商路沉浮在墨影。魔界以修為緻勝,因此,哪怕她們不加掩飾,也從未有擋道之靈。
烽火台上并無看守者,死人能害活人,卻害不了物什。所以此地一塵不染,沒有風沙覆上。
望枯站在制高點往下俯瞰,可知此個城池呈圓盤之狀,一條街呈波浪蜿蜒,若屋舍不夠,素缟來湊。已死之人大多走左邊,新死之人,都從右道彙入。像兩條野流,各自湍流不息。
莊重而風趣,雜亂而井然。
可知,此地是名副其實的鬼城,有如此分布,定是花了心思。
可除了望枯,無人對這千百年的轶事感興趣。
還大多昂首遠眺。
白缰模樣愈來愈難看:“不對……完全不對。”
挽莜驚愕應下:“是了,魔界的結界也被毀了!”
苗狸驚愕:“那這青天……”
茴不住凝眸:“通通退後。”
霎時,望枯平生最為知悉的,忽地卷土重來。
以排山倒海之勢,奔騰萬裡不複還。
誰人大喊:“先趴下——”
望枯顧不上認罪,幾人就撲身而來,用衣袍為她蓋住腦袋。
而未曾想,成片烏雲傾下城牆。
遮了那和煦的陽。
而望枯隻是悄悄擡頭去。
而這一眼,她屏息難言。
挽莜:“看什麼看!這都是找我們索命來的人!”
挽莜說對了。
非但是索命的人——
望枯還各個認得。
休忘塵身穿白羽戰袍,雄姿英發,肩比霞陽:“奉帝君之命,攜十二峰千名弟子,共平魔界之禍!”
十二峰弟子,八百一十人,望枯應是永記于心。
但此刻,她的眼裡隻放的下一人。
那消瘦成骨頭人、如填秋傷,在夢裡也不曾見過的——
曉撥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