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丸國永是真的不挑睡處,隻要有個蓋的東西在哪睡都一樣。但三日月宗近發出了邀請,而且睡在冰涼地面上總歸不如睡在溫暖的房間内舒服。可這畢竟是自己上司……哎,真的要拒絕嗎?
鶴丸國永還在糾結中,借這空檔,三日月宗近已經把另一套被褥抱出來鋪好了。
“這多不好意思……”
“現在開始不好意思了?”三日月宗近笑道,“戰壕裡可比這擠多了,這樣都受不了嗎?”
雖然三日月宗近的房間不大,但還不至于要和戰壕比。
鶴丸國永終于放棄推脫,他脫了鞋,和衣睡下:“那就先打擾你一晚上啦。”
“怎麼會。”
躺在被窩裡,鶴丸國永舒服地眯眼,精神放松下來,閑閑地開口:“你們和外頭的傳聞真的太不一樣了。什麼嗜血殺伐的兇惡武将的……”
“嚯,外面是這樣傳的嗎?”三日月宗近好奇,“還說了什麼?”
三日月宗近買酒的時候身邊會有人跟随,因此他沒法閑逛,而他也懶得閑逛,所以聽不到市井内傳得離譜的流言蜚語。
“欸,那可多了去了。想知道?”鶴丸國永單睜左眼,眼底精光流轉,“今天太晚了,以後講給你聽。可不要被吓到啊。”
三日月宗近滿意地合眼:“那我就好好期待着了。”
鶴丸國永見狀,便不再說什麼,就這樣歪着頭睡了過去。
好一陣的寂靜,突然又被三日月宗近打破。
“鶴,改日把白衣服換了吧。”
鶴丸國永不解地睜眼看他。
三日月宗近翻了個身留給一個背影:“白衣太顯眼了。”
鶴丸:?
天角泛紅。
金光刺破天際時,兩人同時睜眼。
鶴丸國永問了位置跑去外面洗漱,畢,回到屋裡,三日月宗近正搭着毛巾往手上套甲。
“你這麼快啊,已經洗漱完了。”鶴丸國永感歎,“手甲的繩子好系嗎?要幫忙嗎?”
“唔,其實隔壁就有洗漱間。”三日月宗近偏頭,“不過我覺得你會喜歡那個池子,畢竟是‘鶴’啊。”
三日月宗近調侃,他指了指頸後:“麻煩你幫我系一下這個吧。”頸部護具的系繩搭在他背上,“感覺有些落枕,鶴來幫幫我吧。”
“落枕……你真的不是老爺爺嗎?”鶴丸國永抓住機會吐槽三日月宗近,走上前去。
三日月宗近坐在小桌前,肩膀寬實,肌肉緊繃。鶴丸意外地發現他背上并沒有很多傷痕,反而十分光潔。
鶴丸國永慢慢地系繩,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他背部飄。
手感應該不錯,好像摸摸看……
理智告訴他絕對不行。鶴丸國永認真地将抽繩系緊,但起身時終于松懈,手指還是碰到了三日月宗近的左肩。
三日月宗近的身體明顯一僵。
“啊!呀……抱歉抱歉。”鶴丸國永縮回手,往後站了站,“吓到你了?”
“久違的感覺啊……”三日月宗近自顧自低聲感歎。
鶴丸國永:?
三日月宗近笑了起來,他回頭:“要摸摸看嗎?”
鶴丸國永一個激靈:“什麼?”
三日月宗近索性起身,攤開手:“想摸摸的話可以啊。”
鶴丸國永臉紅了起來。
當他是什麼人呢……不對,你怎麼還邀請他人摸自己?
三日月宗近大大方方朝鶴丸國永邁了一步。
鶴丸國永後撤:“你在說什麼奇怪的話……不是,等等,三日月,你先把衣服穿好!”
“想回憶同别人勾肩搭背的感覺……你直說不就好了?”鶴丸國永攬着三日月宗近的脖子,心有餘悸,“那種話也太奇怪了,容易讓人想偏啊喂。”
“鶴是想成了什麼?”三日月宗近掩面輕笑。
“唔……也沒什麼。”
檐角偶有鴉雀驚起,撲棱棱飛向遠方,絲縷的涼意滑過臉旁。兩人邊走邊聊,迎面撞見小烏丸。
鶴丸國永迅速收回手臂,側身站在三日月宗近後方。兜帽遮住大半張臉,他一聲不吭。
“這位是?”小烏丸問道。
“一位聊得來的新夥伴。”三日月宗近說。
他點點頭:“倒是起得早。”
小烏丸當然不會因為三日月宗近這簡單的說明而對白衣人完全放下戒心。就像三日月宗近昨天說的,現在不論是誰都還不能完全信任。這人大清早就和三日月宗近一同出現,還和他勾肩搭背——小烏丸當然看到了那一幕,可見三日月宗近對這人的接受度倒是不低。
三日月宗近是三條人。小烏丸同他共事多年,沒聽他提過自家的事。但就看他平日的言行舉止,舉手投足間沉穩從容,必定是大家出身。大家族的家教都是很嚴的,能讓三日月宗近接受他人如此逾越的行為,莫不是他家裡來的?熟人?朋友?
不,等等……小烏丸突然有了另一個猜想:這個行為在三日月宗近看來真的算是“逾越”嗎?
不管這人什麼身份,有一點小烏丸确是十分放心。三日月宗近不傻,是賊是敵還是友他掂得清。況且就他那身功夫,真要是敵人近身,抗不過三招,最多五招。
小烏丸在前頭走,三日月宗近在後面跟。到了院子再回頭,白衣人早已沒了蹤影。前院人頭攢動,小孩們似乎還沒睡醒,打着哈欠揉眼睛。小烏丸細細一數,果然少了幾個。人群靠後的位置,剛才那個白衣人——白發金瞳的年輕人正和古備前來的一位說話。
“那塊闆子後面到底是什麼?鼓搗了半天,後來也沒見你。”莺丸友成問道。
鶴丸國永眉飛色舞:“是個大——寶貝。”
見小烏丸和三日月宗近到了,衆人不再閑談。目光炯炯有神,大家無比期待今天的安排。然而三日月宗近一句“再等等”給他們當頭澆了一盆涼水。
“不快些開始嗎?時間就是生命啊!”一個人粗聲粗氣地問道。
“你是……陸奧守吉行。”小烏丸準确地說出他的名字,“我們也想快些開始行動,但是我發現少了些人。如果每天都像這樣少幾個人,且不說洩密,到最後怕是又隻剩下我們兩個,那還做什麼任務?我想現在不少人的心思還沒有完全放在這件事上,我們也無法完全信任大家。如果沒有“能把後背托付”的覺悟,又怎能安心與之共事?”
人們開始竊竊私語,猜測那些“逃兵”都是誰。
“為了後續能夠順利高效地行動,前期花些時間還是有必要的。”三日月宗近說,“解散吧。如有需要可以到西院去,那裡有演武用的場地。”
兩人不再久留,原路返回。人們紛紛議論。有人覺得自己被耍了,吵嚷着要走。
“這次集會沒見審神者啊。”長曾祢虎徹朝一期一振歪頭。
“沒錯。”一期一振說,“将軍是審神者的部下,溯行軍的事大都由審神者主持,可是這次既沒見到人,也沒聽他們提過。”
“會不會……這次的行動根本就沒有審神者參與?”壓切長谷部突然說,“這是兩位将軍單獨決定的計劃。
我們這些人到底有多少是真心為了打溯行軍來的……大多是沖着神匠的名号,或許有人還想借機撈一筆吧。現在知道了行動的真相,難免有人心生退意。”壓切長谷部繼續猜,“或者再極端一些,會不會有溯行軍的爪牙夾雜其間?”
“那兩位同溯行軍有過交鋒,再加上手裡有情報,事态緊急與否想必一清二楚,我們也沒必要太過擔心。”束發的男子說道,“笑面青江。”
陸陸續續有人加入讨論。一番合計後,不少人還是老老實實回了西寝。粟田口家住着一間大屋,少年們邀請更多的人過來聊天,屋裡不時傳出歡笑聲。
“那麼,鶴丸你睡哪?”莺丸友成整理自己的行李,問道,“少了些人,也空出些位置。”
“三日月說位置都是憑安排,我不好随便挑吧?”鶴丸國永想了想,“倒是件大事,我去問問他。”
他麻溜地跑了出去。
莺丸看着他的背影,十分驚奇:“‘三日月’?竟然直呼姓氏,這麼親近的嗎?”
“三日月?”鶴丸國永來到東寝,三日月宗近正卸去身上的甲胄。
裸露着的精悍脊背被懶洋洋的豎條紋睡衣蓋住,三日月宗近彎腰拾起散落在地的戰裝,挂到角落的衣鈎上。
“鶴。”三日月宗近回應道,“怎麼了?”
“哦……”鶴丸國永的眼神在空中畫了一個圈,“我是想問問,我之後睡哪。西寝空了些位置,你看看把我安排在哪比較合适?”
三日月宗近不慌不忙将手甲臂甲擺進壁櫥,從小櫃子裡勾了方帕子圍在頭上,又拿那條波浪紋的毛巾往肩上一搭。
“哦,讓我給你安排嗎?還怎麼安排呢……”他拿了酒壇子和小盞,“你就在這裡住着吧。”
“好……嗯?”鶴丸國永順口答應,然後猛地反應過來,“你讓我住這裡?”
“對。”三日月宗近踱步到屋外,回頭沖鶴丸國永粲然一笑,“你就先和我住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