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的名号就是把他們拴在君上身邊的鎖鍊,以保證他們‘名義上’忠于自己。畢竟一大幫溯行軍不好管,單兩三個人還是管得來。”
“屯所再大,也不過是個籠子,是監獄。”莺丸友成走過來,“外面那些人一個是怕,另一個……懶,懶政罷了。”
鶴丸國永輕蔑一笑:“不過他們那核桃仁大小的腦子估計想不到,現在屯所内已經不是他們能掌控的了。”
“你是說他們不知道地道的事嗎?”大和守安定探頭問道。
“其實他們未必不知道,但是……”鶴丸國永摸摸下巴,他看向三日月宗近,“請問我可以大膽猜一猜嗎?”
“當然可以。”
鶴丸國永莞爾:“他們根本沒想過,堂堂将軍也會偷偷摸摸鑽廢棄的地道。”
三日月宗近大笑。
且不說鶴丸國永猜得有多準,他也好,莺丸友成也好,的确道出了這座屯所的本質。這裡的确是為了關他們而存在的。
相處不久,身邊卻有如此通透的人在,三日月宗近自然十分高興。
“鶴丸很了解三日月閣下啊。”燭台切光忠提着食盒走了進來。他一直對将軍們非常尊敬,雖然三日月宗近說過可以直呼其名,但他似乎一時半會還适應不了。
“少說,多吃。”大俱利伽羅将飯菜放到鶴丸國永面前。
中午簡單休整後,全員聚在演武場。
武士間增進了解的最好方法就是手合。太刀和大太刀随意組合,脅差和打刀随意組合,短刀薙刀一起上,車輪戰對陣小烏丸和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宗近不用多說,三條家的刀法幾乎是無懈可擊,而小烏丸身形靈敏,雖不及三日月宗近優秀的攻防招式,但常常取得先手優勢。一衆好手很快敗下陣來,倒是那群短刀少年,利用身形的便利步步緊逼,差點讓兩位從演武台上掉下來。
衣裳被汗水浸了個透。
小烏丸和三日月宗近已經很久沒有如此活躍過,借此機會可是好好地松了松筋骨。
一期一振招招手,和五虎退說了什麼,小家夥點點頭,然後跑到三日月宗近面前。
“三日月宗近先生,對不起。”他怯生生看着三日月宗近,“剛才對戰中太投入,所以……”
“無妨。”三日月宗近摸摸他的小腦袋,“投入是好事,說明你們很專注啊。”
少年人見狀紛紛上前,圍在三日月宗近和小烏丸身邊。
“三日月宗近先生也摸摸我吧!”
“三日月宗近先生,我給您倒杯茶。”
“小烏丸先生身上有金橘的香味!”
“小烏丸先生的眼睛像黑曜石一樣!”
小烏丸手忙腳亂抓住水幹袖上的長繩,生怕絆着他們:“小心,我手上戴着尖甲。”
三日月宗近安安穩穩坐着,任少年們又是揉肩捶腿又是遞杯倒茶。鶴丸國永站在一期一振身邊,胳膊搭在他肩上。
“瞧,這下真成享受人生的老爺爺了。”
仍有餘力的人意猶未盡,又來了幾輪切磋。大家實力了解得差不多,小烏丸從鶴丸國永手中接過記錄,就回屋研究隊組劃分去了。三日月宗近囑咐大家早些回去休整,晚飯後不再安排集會。
“畢竟供我們悠閑的日子不多了。”三日月宗近打開壁櫥。
“‘我們’?”鶴丸國永問,“你和小烏丸也要出去?”
“為什麼我們就要留在這呢?”三日月宗近反問。
“因為……”因為你們不是将軍嗎?将軍不是大都坐鎮本營?
鶴丸國永想這樣說,但他突然想起三日月宗近說過,不是在審神者的領導下,他們算不上将軍。
“我們和屯所的大家現在,不是領導與被領導的關系,不是支配者與被支配者的關系。”三日月宗近從壁櫥裡拿出木盆遞給鶴丸國永,“我們是一群緻力于探尋溯行軍背後故事的合作者。
我們是平等的,是同伴啊,鶴。”
月亮不知何時挂上樹梢,三日月宗近和鶴丸國永一前一後順着庭院的小池走了許久,來到一個更大的池邊。三日月宗近說,這個位置再往外三圈,差不多就有衛兵了。
“感覺走了好久啊,這個屯所太大了。”鶴丸國永感歎,“你們有沒有全部轉過一遍?”
“大了總比小了好。”三日月宗近沒有直接回答他,“幾步走到頭又有什麼意思?”
換洗的衣服裝在盆裡,鶴丸國永拿腳尖試了試水:“哦,還有些溫度呢。”
“有溫度?”三日月宗近把手放進水中,“可這不是溫泉。”
鶴丸國永也一臉疑惑。他握住三日月宗近的手腕,兩人異口同聲:
“你的手好涼。”
“你的手這麼熱?”
“你不是怕冷嗎?還大冷天的泡涼水。”鶴丸國永蜷起身子舒舒服服泡在水裡,隻露一個腦袋在外面。
“隻是不喜歡罷了。”三日月宗近靠在池邊,“心火燃燒不止的時候也需要用别的什麼讓自己冷靜下來。
可能戰争又要開始了。”他擡頭望天。
“應該說不愧是将軍大人。”鶴丸國永湊到他身邊,“心心念念着戰場啊。”
“誰知道呢。”
“現在算上你我,一共有四十九人。”小烏丸将他的草稿推給三日月宗近,“七人一隊,一次派六隊外出,剩一隊留守以應對突發狀況。我的人給了七十四個可疑地點。”他鋪開地圖,“這裡、這裡,還有這裡比較集中。理論上全部調查完需要三四個月,但是如果運氣好——根本沒有溯行軍的話,一個月就能搞定。然後……鶴丸,你怎麼在這裡?不回寝室嗎?”
三日月宗近身後,鶴丸國永裹着輕裝老實地坐在一邊。聽到小烏丸問話,他站起來。
“哦,我……那我就‘回去’了?”說着,他朝三日月宗近看了看。
我的寝室不就在這嗎?我還能回哪去?您看看給咱圓個場吧?
三日月宗近招手,示意鶴丸國永坐下:“不用,反正都是要公布的事。我一會兒還有事同鶴講。”
“嗯——”小烏丸長長地一哼,“早就看出來了,從第一天起你們就親近得很,認識?”
小烏丸就是調侃。
三日月宗近聽出來了,所以隻是淡淡地說:“你繼續。”
“總之,隊伍排好後我想先去這三個點走一趟。”小烏丸從地圖下面抽出隊組初分的草稿紙,“需要靈活性比較好的隊伍,我選了這幾個。你看看還有什麼地方需要改動。”
三日月宗近比對着情報、地圖和草稿看了看。
“這樣倒也不是不行。”
“那麼,你要和我講什麼事?”鶴丸國永坐在燈下,抄錄最終的組隊安排。三日月宗近還是做了些微調。
“要講什麼來着……”三日月宗近抄着手,靠牆坐着,“哎,忘記了。”
啊——
鶴丸歎氣:“你不講,那就我講。”鶴丸國永停筆回頭,“你還要讓我住多久?”
“鶴不想住在這嗎?”三日月宗近問他。
“小烏丸不是都問了嗎。”鶴丸國永索性轉過身來,手肘抵在椅背上,“白天的時候燭台切還問,一直沒在西寝見我,是不是晚上又沒幹什麼好事……”
“他以為你去幹什麼了?”三日月宗近笑問。
“無非就是和以前一樣跑出去溜達,某種程度上倒也沒錯……可是您為什麼單給我特殊待遇?”鶴丸國永問他,“如果說您偏心五條的人,沒必要非得是我吧,燭台切和大俱利也可以。燭台切不知說了多少次他很尊敬您。
如果是為了讓我替您去調查那幾個可疑人,現在查完了,我留在這還有什麼意義?”
三日月宗近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難得露出認真的神情,反問:“鶴不喜歡和我住在一起嗎?讨厭我嗎?”
當然不是。
聞言,鶴丸國永猛然擡頭,有什麼話似要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