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辭四下看過,見林融霜不在,便問:“昨夜是融霜去請的殿下罷,她人呢?”
“我怕你病中胃口不濟,心想她定然清楚你不舒服時想吃什麼,便叫她去東廚去尋,”說話間,元珵又伸手去探她的額頭,舒了一口氣,“總算不燙了,我當你好勝,要跟那炭盆比比誰燒得更旺。”
孟冬辭叫他盯得心裡發毛,幹脆換個話頭,伸手将那玉琥從元珵衣袖裡拿回來,顧自說道:“殿下判錯了一件事,這玉琥是殿下的故人之物,但故人恐不是已故之人。”
元珵搖頭:“六年前,他就死在我眼前。”
“那人身量與殿下差不多,劍眉入鬓,生着一雙清冷的柳葉眼,有一道疤自右眉連到耳邊,”孟冬辭也垂眼看那玉琥,問,“我說的,可是殿下的故人?”
元珵一把抓住孟冬辭的手:“他自小長在臨邺,到死都與我形影不離,你怎會見過他?”
孟冬辭有意隐去姜珣相贈玉琥的那一層沒說,隻道:“我昨日與殿下說,有個身手很好的玄衣男子出手相幫,救了我與融霜,這玉琥,就是他不當心落下的。”
“可你怎知……”
“他離開前,叫我護好你,”孟冬辭接道,“我曾聽柳姨提起,她故去的孩子小你兩歲,便以别院和年歲試探,果然見他面色有異,隻是我問他姓名,他并不願告知。”
“他叫陸羽,小字常易,”元珵緩緩松開孟冬辭的手,“若你說的人真是他,若他還活着,為何隐藏多年,不見我也就罷了,為何連柳姨也不見?”
孟冬辭搖頭:“我與他也隻是匆匆一見,不敢斷言,但昨日他出手相救,定然是早就知道有人要殺我,一路跟着我與融霜的馬車,見融霜氣力不濟,才出手相幫。”
見元珵沉默,孟冬辭便有意引導道:“看他的神情,像是早就認得我,融霜的身手在大煜已算上乘,卻遠不及他,殿下你說,有沒有可能我安然無恙從大煜到臨邺,也是因他一路相護?”
元珵點頭,複又說:“這些事隻有親口去問他,隻是他既不願見我,我恐也尋不到他。”
孟冬辭便說:“殿下若想見他,我有法子引他到别院相見。”
元珵将那玉琥珍而重之地收進腰間的荷包,往孟冬辭身側又坐近了些,忽而鄭重其事地開口問她:“你與我交個底,你不想回大煜,是擔心我自己應付不來這亂局,還是不想與我分開?若是後頭的原因,我答應你,待你回去後,我定然想法子去大煜尋你。”
孟冬辭:“……啊?”
怎麼了這是?不就是因着前頭犀角酒那次她将話說得重了,想借這次受傷叫元珵放下心裡的芥蒂,讓她能暢通無阻的接着做先前沒做完的事嗎?
昨日都說了她不會回去,今日元珵又來了這一出,就算他誤會了她昨日的意思想岔了,可這也岔得太遠了罷?
孟冬辭正欲與他說清楚,便見林融霜左手拎着個食盒,右手端着個藥碗,自門縫擠進來。
“阿姐醒了?”林融霜進屋一見孟冬辭已坐起身,便歎了聲氣唠叨起來:“阿姐還說叫我多讀書,我看阿姐倒是該跟着我練練功夫,你這些年勞心費神太過,一點不懂得顧惜自身,這身子骨也是太差了些。”
元珵雖看林融霜不大順眼,卻不能更認同她這番話,回頭朝孟冬辭道:“是了,多耗心血,于養身不利,遑論設局将自己也算進去呢,就算你通藥理,往後也不能再拿毒酒開自己身子的玩笑了。”
林融霜立時炸了毛,将藥碗往矮櫃上一撂,柳眉倒豎:“阿姐!你飲毒酒了?”
眼看情勢不大對,孟冬辭便皺起眉頭,以掌心去觸肩頭的傷:“我這才好些,你倆就輪番來念經,可知是我傷得還不夠重了。”
元珵見狀便端起藥碗遞到孟冬辭手邊,笑:“不說了不說了,本不該在你病中多嘴的。”
那藥苦得孟冬辭舌尖發麻,她皺着眉問林融霜:“那老郎中給的方子呢?拿來我瞧一眼,看能不能往裡加點甘草蜜糖之類。”
“就知道阿姐醒了會嫌藥苦,”林融霜聞言,樂呵呵獻寶似的将手裡的食盒提到孟冬辭身前,“阿姐瞧,我在東廚找到了什麼?”
元珵垂眼一瞧,竟是昨日叫廚子做的那籠栗子糕。
他皺着眉從林融霜手裡接過:“東廚的人越來越沒規矩了,過了夜的吃食,也敢往皇子妃的院子裡送。”
孟冬辭一見元珵的神情,便知這東西是他吩咐做的,大抵是因她受傷便将這事忘了,因而朝元珵伸手:“我口中苦得厲害,想吃些甜的,殿下舍不得嗎?”
孟冬辭眼中的笑意晃得元珵有些飄飄然,便将手裡的瓷碟遞過去,笑說:“隻是怕娘子病中虛弱,吃壞了身子。”
林融霜一瞧元珵這副模樣便氣不打一處來,更聽不得他管孟冬辭叫‘娘子’,便一把将他從孟冬辭榻邊拎起來:“殿下照看阿姐照看了一宿,想是也累了,回去歇歇罷,我力氣小,隻能拎得動我與阿姐兩個人的早膳。”
元珵叫林融霜往出一掼,險些跌出去,正要發作,便聽外頭女侍叩門。
“殿下,柳姨出門上香,不知為何好端端的去追什麼人,受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