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言之,祂大概得收回先前說過的話語。
塔塔娜尚且對宮殿那邊的情形一無所知,隻是從對方的話語中提取訊息:“也就是說,那個喬伊,還并沒有真正的使出全力?”
按照對方的意思,她還并不是那個喬伊的對手;可是按照那個喬伊表現出來的,卻連泰姬的水準都還沒有達到。
“所以她也有需要躲着的人,而且那個人大概也在考核秘境。”塔塔娜摩挲着法杖上的紋理,繼續往下分析:
“那個人對她很熟悉,否則她不需要躲得這麼小心——應當是她們神殿内部的自己人。”
反觀法師自己,即便是在泰姬這個苦主面前,除開一些必要的隐藏之外,蹦跶得也很是盡興,小動作不停。
“那麼需要我去做的,其實也隻有逼她使出全力就夠了。”屆時自然會有人來對監考官追蹤鎖定。
聞言祂定定地看了她兩秒,眼眸中摻了種旁人看不懂的複雜情緒,“……你好像,對這一套流程很熟悉。”
“還好。”法師若有似無地點頭,“剛蘇醒那會兒,老有人喜歡當着我的面,躲起來說些似是而非的話語,聽得多了,自然也就學會了一些。”
“……”
祂沉默良久。
直到此時,祂才終于意識到,眼前的幼崽,也許、似乎、大概……有點長歪了。
在對方非黑即白的世界觀裡,任何暧昧不清的舉動,都會被打成需要清除掉的敵對分子。
……好吧。祂無聲歎息。畢竟也就四年的人生閱曆。能分辨個是非曲直其實就已經很不錯了。
“你似乎并不相信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祂頓了頓,似是在斟酌言語:
“可人類世界是一個複雜而又龐大的整體,想要在其中生存下去的話,你必然需要與她們當中的某些人産生聯系。”
“當然,保持警惕不是什麼壞事。但太過于粗.暴的劃分,反倒容易被變作她人手中的刀具。”
誠然法師自己也已經學會了人類世界當中借刀殺人的那一套。
奈何也終究浮于表層。
因為她不懂人。
就像一個月以前,她不明白為何最後會演變成為與整座黑暗神殿的抗衡。
說話間,祂垂下眼簾。
……雖說以祂現在留存的神力無法窺見全局,卻也隐隐從中瞧出了,被人為推動過的痕迹。
就是不知道背後那個人,亦或并非人的存在,又懷揣着什麼樣的目的。
“所以收起你的傲慢,好好地觀察你身邊的那些人,去思考與學習。”
否則傲慢者,終将會被毀于傲慢。
而塔塔娜無疑也的确是傲慢的。哪怕這樣的傲慢并不明顯。可她本身對于外界的完全隔絕的不信任感,便足以說明許多了。
“……”法師沒有說話。事實上,這種勸誡的語言,她很聽不慣。
但又似乎無從反駁,最終也隻能化作一句:“……知道了。”
就當是尊重老人。哪怕這位“老人”從外貌年齡來講,甚至要比她小幾歲。
她又想了想,“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您為何,要自稱我的‘母親’?”
這一次倒不是覺得對方糊塗了。而是據她所知,【祂】沒有性别。那是被镌刻在光明與黑暗聖典上的事實。
雖然大部分的時候,人們都會簡單地将【祂】的形象塑造為男身。
但作為一名幾乎不與人産生深入聯系的,未被馴化過思維的人,塔塔娜隻會認準唯一的真理——
【祂】沒有性别。
所以就像她不明白外界的人們為何會将【祂】們的形象簡單地塑造為男身一樣,她也同樣不明白,眼前的祂為何要自稱為“母親”。
這是少年人第一次、真正地思考。
那些曾經由于呓語或是傲慢而被忽略掉的旁枝末節,此刻才終于鏡面一般拼湊到了一起,最終指向了問題。
“……”祂默然良久,意外得不行。
“看樣子,在我沉睡的這些年裡,外界的變化似乎從未有過片刻停歇。”
少年人所謂的問題,在祂所處的那個時代中,分明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實。
因為隻有“母親”,才會擁有創造與孕育的能力。
同樣也隻有“母親”,才會溫和而又寬厚,淵博而又英明。
是以在那個時代的【祂】們,縱使并沒有性别之分,也更願意使用女性的身軀以示人。換言之:
諸神紀,那個被人們苦苦追尋,即便隻是從曆史塵煙窺探出隻言片語,就足以證明其輝煌璀璨的時代,真正的名字應該是——
母神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