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夜色鋪襲，雨水的氣息逐漸微弱，等到傍晚時分，克萊恩與值夜者小隊的成員終于回到了黑荊棘安保公司。

克萊恩踏進大門時，臉色十分蒼白，他身穿的黑色風衣都落滿了雨水，被洇濕了一小片，其他的值夜者淋得更慘。

看來此行他們并不是很容易。

我注意到克萊恩在外套裡懷揣着一張白紙。那張紙被保護得很好，沒有被雨水打濕的痕迹。克萊恩本人則拿着一小瓶裝着液體的器皿，打開了蓋子，嗅了嗅其中的氣體。

我深吸一口氣，握緊纏在手腕上的純銀的鍊子，跑向回來的隊伍，先是對鄧恩隊長點了點頭，後又立刻轉頭奔向克萊恩，有些緊張地問道：

“沒事吧？案發現場有什麼特别之處嗎？還有……”

我本想再問些細節，見克萊恩的臉色依舊不好，隻得又咽了回去，改為更溫和的問法：

“還有，你想喝點水嗎？”

“如果可以麻煩你的話，我會很感激的。”

克萊恩揉了揉太陽穴，顯得有些苦惱。

“他第一次見到屍體，還是外觀上較為吓人的屍體，有些反應不過來也很正常。愛麗莎，不要為難現在的克萊恩。”

一旁的鄧恩隊長插入我跟克萊恩的對話，看到我的神色依舊，不知為何又笑着搖了搖頭，在衣兜裡摸索了一下，給了我一個瓶裝的物件，它上面隐約飄來輕微的香氣。

“這是純露，能夠起到安神的作用，我想你們會有很多話要談，如果克萊恩的狀态出現了波動，他又無法很好地自主平靜下來，你就用純露幫他冷靜。放心，他現在出現的症狀并不是太嚴重，而且，就算他真的出現問題，我們也有完整的調理辦法。”

鄧恩說完，轉頭走回了隊伍，“收屍人”弗萊和“不眠者”洛耀都需要他去确認狀态。

而我在平複自己的驚愕後，開始分析現狀。

從鄧恩的話來看，雖然克萊恩看起來精神很差，但其實他對恐怖畫面的接受度還是很不錯的？現在隻是他有些不适，很快就能恢複？考慮到我們跟值夜者們認識的時日不多，鄧恩肯定無法直接判斷克萊恩的精神承受能力大小，或許這些信息是克萊恩在之前就主動反饋給鄧恩的。

但我不敢大意，隻是幫忙将克萊恩轉移到休息室。

那之後，我從滿臉複雜神色的羅珊那裡端來了一杯熱水，并看着克萊恩苦笑着喝完。

隻是等他稍微鎮定了，他就禮貌地制止了我去拿純露的意圖，并将懷裡的那張白紙交給我。

“這是老尼爾在現場為瑞爾·比伯畫的像，我想我必須提一下，他獲取這張畫像的方法看起來很像魔法。”

根據看書時模糊的印象，其實我知道老尼爾在瑞爾·比伯事件中使用的就是儀式魔法，隻是現在我不好透露給克萊恩，隻能模糊概念地點了點頭。

那張白紙上是一個用很有力的筆觸畫出的輪廓很深的男子，他臉頰的法令紋較深，導緻鼻子旁側的肌肉有些扭曲。畫像下是幾個單詞組成的語句，充當對畫像的補充和提示。

綜合畫像和提示，瑞爾·比伯應該是一位有些天然卷黑發，眼眸深藍，面部有些不符年紀的老态特征的男性。

“老尼爾通過非凡手段了解到瑞爾·比伯跟筆記有關聯。他認為這位在逃的男士或許是因為靈數符合，或許因為是安提戈努斯家族的後裔，或許是因為他所屬的單親家庭關系符合某種條件，才會吸引筆記，導緻它留滞在那間屋子。”

克萊恩停頓了一下，嗅了一口純露，又像是希望調節氣氛一般，輕微上揚了些語調詢問我，那甚至帶了些許笑意：

“愛麗莎，你覺得是哪種？”

“或許……是後裔那種吧。雖說其他的也很有可能，但這條猜測最符合邏輯。”

我感覺自己有些被噎住，瑞爾·比伯在原著裡确實是安提戈努斯家族的後裔，但現在我手上沒有證據，哪怕我知曉了他的身份，也無法對克萊恩訴說，何況現在我們已經被 0-08 注視。

“我也是這麼想的。”

克萊恩微微颔首，以此表示認可。休息這麼久後，他逐漸平複，面色也紅潤了不少。

等我們出休息室後，就發現鄧恩已經幫我們叫好了馬車。

現在已經接近 11 點，夜色深沉，除了值夜的正式隊員，其他值夜者們和文職人員們已經通過鄧恩幫忙叫的馬車踏上了歸程。當然這産生的車費還是由乘坐馬車的人支付，隻是這可以通過剛申報下來的經費報銷。

我和克萊恩聽完後沒再推脫，乘坐馬車回到了公寓，此時哥哥和妹妹都已經睡下，餐桌上還留着一些冷掉的飯菜，隻要将它們放在鍋裡加熱一會，就可以吃了。

我湊近餐桌，發現餐桌上是一盤土豆泥，一盤煎烤香魚，一小份綠色蔬菜，還有兩杯姜汁啤酒。

克萊恩看着桌面，嘴角上翹。

我也是一樣，哪怕為了避免尴尬，有刻意偏過頭我，還是控制不住笑意。

綿長而溫和的感情從胸口滿溢出來，把我整個人都拉扯得想要向下墜。

……

吃完晚飯，收拾好桌子，我回到了屬于我的客房，但現在還遠不能休息。

在跟克萊恩一同享受完重新加熱完的晚餐後，他就伸出手腕，無聲地點了點手腕上的四個黑點，接着看了我一眼，确認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後，才前往位于走廊更深處的他的房間。

參考腰上的黑點，這意味着他有些事情想跟我詳談，但是不好在現實世界讨論，而是去灰霧上的那片神秘空間，那對我們是更好的選擇！

我緩緩吐氣，去掉多餘的绮念，默念對應的儀式語句，逆走四步，閉眼忍耐鑽心敲骨的呓語聲，被深紅迎接，來到了灰霧之上。

濃重的灰霧之下，隐約看見了黑色的人影。在我視線望過去時，灰霧頓時散開，暴露出坐在最上座的克萊恩。

他對着位于長桌另一側的，與他成對椅的位置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點點頭，在這張屬于“世界”的高背椅上坐下。

克萊恩跟我沒有過多寒暄，直接奔向主題，向我闡述瑞爾·比伯案件的現狀：

老婦人的屍體已經到了巨人觀階段，而瑞爾·比伯選擇出逃，他同樣被懷疑是殺死他母親的兇手。

值夜者對此的定義是，被含有非凡力量的筆記所影響的，最終引向的又一起悲劇，目前鄧恩已經接到指令，以謀殺的名義将瑞爾·比伯放在了懸賞令上。

根據現場的情況看，克萊恩的原主在自殺前确實成功地将那本筆記轉交給了瑞爾·比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