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麼解釋時間的事？”
“我會解釋清楚。”
“我知道你想幫助她，迪恩，至少讓我們先搞明白發生了什麼。”
“你看過死者了嗎？”迪恩稍作妥協。
“還沒，我在忙着找你。我害怕你變成死者。”
“我重申，她沒有傷害我。”
“你真是病入膏肓。”
“我的車在哪兒？”
“我來開車。”薩姆搖了搖手中的車鑰匙。
薩姆訂了新的旅館，拜訪完受害者家屬，他們在那裡整理資料。
“我沒在老爸的筆記中找到相關信息，你呢？”
“我找到這個，弓形蟲感染。”薩姆轉過筆記本電腦，“你記得死者身上發炎的抓痕嗎？在相同的位置。”
“感染了弓形蟲的老鼠表現出更加旺盛的精力和比正常老鼠高出一倍的運動量。更令人震驚的是，這些被感染的老鼠表現出的‘膽大妄為’行為，例如大膽接近貓窩并試圖挑釁貓。最終，這些老鼠不僅沒有逃跑，甚至被貓捕食了。科學家們推測，弓形蟲可能改變了老鼠的多巴胺釋放機制，使得它們變得興奮、活躍，從而失去了對貓的天生恐懼，最終送上了門，成為貓的美食。”迪恩讀着網頁資料，“這是貓和老鼠的故事。”
“她的某些行為确實和貓咪類似。”
“你的意思是，伊妮絲通過傷口傳染病毒？”
“可能是隻有在她體内才能進行有性生殖的寄生蟲。”薩姆攤手，“也可能是與貓有關的惡靈。”
“伊妮絲沒有抓破我的手背。”迪恩摸了摸印象中紅痕的位置，“你說的那個東西能通過唾液傳播嗎？”
“我看見過你夾在課本裡的照片，迪恩。”薩姆翻了個白眼。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迪恩将白眼翻回去。
“還有你的速寫。”薩姆飛快地補充。
“你可以閉嘴了。”
“我知道她對你來說很特殊。”
“我隻是很無聊，她又恰好很漂亮。”
“真的嗎？”
“你好煩人。”迪恩把筆記本電腦還給薩姆，同時換了個話題，“為什麼他們會自殺？”
“迪恩，我們還不能确定他們是自殺。”
“他們沒缺少任何器官，她沒有‘吃’他們。”迪恩捏了捏鼻梁，“我見過那個男人看伊妮絲的眼神。相信我，他願意為伊妮絲做任何事，她也不需要殺了他們。”
“你有試過喝點聖水嗎？”
“多謝你的建議。”迪恩陰陽怪氣地回複。
“她沒給你打電話？”
“我沒帶手機。”
“你覺得她會找新獵物嗎？還是說她在忙着找你？”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什麼？”
“我擔心她會怪罪你。”迪恩把資料往地上一推，“我要去買瓶啤酒，你要什麼？”
“我和你一起。”
“我不會有事的，好嗎？”迪恩穿上外套，“待在這裡，我很快回來。”
薩姆撇嘴，繼續浏覽網頁。
“這麼快？你忘了拿錢包嗎？”聽到敲門聲，薩姆起身去開門。
“你好，薩姆。”
伊妮絲說着，送給薩姆一條傷口，作為見面的禮物。
03.
踏入伊妮絲公寓的一霎那，迪恩忘記此行的原因——伊妮絲把薩姆帶走。
伊妮絲給他留了字條，“你知道我在哪裡。”
“迪恩。”伊妮絲的呼喚使迪恩卸下所有理智，“到我這裡來。”
“伊妮絲。”迪恩不由自主地落下眼淚，“我很想你。”
“沒事了，迪恩，你再也不用離開我。”伊妮絲招手，示意迪恩過來，“我知道你挂念薩姆，從前就是。不過你大可以放心，我們相處的很愉快。”
“你做了什麼？”迪恩在伊妮絲的肩頭發現不屬于他的吻痕。
薩姆從伊妮絲的卧室走出來。
“一切。”
凡是伊妮絲身體上成雙成對的部位，都被二人痛苦的啄吻；難為她有形單影隻的存在，卻要被争搶分食。因她像隻女王蜂，他們不得不争先恐後地為她輸送蜂蜜。
愛和繁衍退回到生物本能，盡顯基因中的野蠻與粗橫，他們必須要在她那裡搶占地盤，他們必須要奪取優先權——這事關生存，容不得半點心軟和馬虎。
而伊妮絲，無法予以誰偏愛的情況下，她隻好平等的縱容他們作亂，她僅可公正的收藏他們的播種。
“給我，給我你們無條件的愛。”伊妮絲的聲音破碎，“我從沒得到過那個。”
迪恩和薩姆原本是隻完整的雜糧硬面包，如今他們被橫切，塗抹進伊妮絲口味的甜美果醬。
畫筆能描繪的曲線，嘴唇也可以。秉承這條準則，卧室、客廳、陽台、淋浴間……循序留下他們的顔料。世間的所有都被點染了，潮濕成鮮綠的雨林，滾燙如猩紅的烈焰，全簇擁逼仄着三人，将他們牢牢鎖于一處，除了上下前後的移動，再沒有别的出路。
于是她的小腿追随他的小腿抽搐，于是他的心跟着她的心狂跳。還有什麼區分誰是誰的必要？又沒有人乞求停歇。皮膚因充血和過度摩擦趨近稀薄的透明，然後柔軟的觸碰也成為遲鈍的刀片，不緻死，但叫人痛不欲生。
感謝這點生理的疼痛短暫遮蔽内心的苦楚，他們經年累月維持這動作的理由又多增一條。越有眼淚越是要繼續，越是繼續越要流眼淚，他們陷入命運的死循環。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卻就是不肯偏離規劃好的路線——低俗的情事披上散發龍涎香的高雅儀态，擱置在祭壇上，也如純潔的白鴿；神祇互碰金杯，各摯餐刀，預備分食鮮肉。
畢竟那是種高燒般的迷醉與快樂——沒人會要求一個精神錯亂的人擔負責任。
他們在高燒中暈厥。
迪恩最先擺脫詛咒帶來的病症。
他渾渾噩噩地起身，在不經意間打開窗戶。新鮮的空氣灌入身體，靈魂也就此歸位。
“你在幹什麼？”感知到自己的結界被打破，伊妮絲從床上爬起來。
“伊妮絲。”迪恩轉過身。
“把窗戶關上。”
“伊妮絲！”迪恩阻攔伊妮絲的動作。
伊妮絲沒費多大力氣便掙開迪恩的束縛，她退至床頭，從抽屜中摸出一把手槍。
“伊妮絲，”迪恩舉起雙手，“我可以幫助你。”
“你說我看起來更好了，你說我美極了。”因為恐懼和憤怒，伊妮絲持槍的手不停顫抖，“為什麼你也在騙我？為什麼你也要離開我？”
“我沒有要離開你。”
“那就證明給我看！把窗戶關上！”
伊妮絲提高的音量吵醒薩姆，她立刻調轉槍頭，用薩姆威脅迪恩，“把窗戶關上！”
“把槍放下，伊妮絲。”迪恩想要上前，但伊妮絲抵住扳機的動作讓他後撤，“我知道你并非如此，有東西操縱了你，我可以幫你解脫。”
“這是我禱告的結果，迪恩。現在人人都愛我，隻有我能抛棄他們，他們無法割舍我。”伊妮絲的淚水誓要淹沒整幢公寓，“終于他們經曆痛苦，雖然遠不及我的，我的悲傷比死亡更難捱——我可有可無，我絕非必要的存在，我是閑暇的消遣，我不被愛。”
“發生什麼了，伊妮絲？”迪恩心如刀絞，“你曾經的美麗遠勝如今。”
“不，迪恩，曾經總有一個節點，在我的生命中輪回出現——那些自稱是我的親人、朋友、愛人的家夥，視我的苦楚為大題小做，漫不經心地忽視我的需要和對愛的渴求。你和我是如此的相似，這也是我一直記得你的原因。”
“你沒有傷害我，伊妮絲，而我依舊愛你。”迪恩終于說出埋藏已久的話，“我在高中的時候就暗戀你。你是那麼閃耀，拉拉隊的隊員，四分位喜歡你、學生會主席喜歡你……你美好地像天上遙不可及的星星。我很抱歉，我應該早點來到你身邊，但伊妮絲，你不需要毀滅任何人就能成為你自己。”
“那麼迪恩，你成為你自己了嗎？”
“我……”
“太遲了，迪恩，總是太遲。”淚水被伊妮絲努力地眨出眼眶，如此她能清晰地看迪恩最後一眼，“結果還是沒人愛我，你傷透了我的心。”
伊妮絲說着，毫不猶豫地開了槍。
槍口對準的是她自己。
End.
“你的傷口怎麼樣了？”見薩姆拉開副駕駛車門，迪恩随手将書簽夾回筆記本。
“已經結痂了，我想沒什麼大礙。”薩姆系好安全帶，“你剛剛在看什麼？”
“沒什麼。”
百貨超市的文具區，迪恩第一次遇見伊妮絲。
她當時正徘徊在貨架前，遲遲不肯離開。
“伊妮絲。”她的母親催促她，“我們該回家了。”
“我能買書簽嗎？”伊妮絲央求，“拜托了，我隻想要這一個。”
“我們不買沒必要的東西。”
“可妹妹有很多。”
“或許等你像她一樣優秀了，我會給你買。況且，她比你小。”
“書簽而已，媽媽。”伊妮絲有了哭腔。
“别在外面丢人現眼，你妹妹比你懂事。”
迪恩盯着伊妮絲走遠。
等迪恩回過神，他用最快的速度買下書簽，然後追出超市。
但是伊妮絲早已離開。
“我想起來了。”薩姆拉迪恩回現實，“以前放學的時候你經常從這裡繞路。”
“胡扯。”迪恩說着，發動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