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因為,她肯定是怕自己的血傷到神田。
但是神田并不想繼續浪費時間,他隻想盡快追上納茨和桑傑斯。
“聽好了,現在是追查那兩個家夥的下落為重,即使你把衣服脫光了,我也不會有任何興趣。”
“你說什麼!”
“至于你的血,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影響。”這句話倒是被他輕飄飄地一筆帶過,“給我動作快一點,那兩個家夥不見了。”
終于可以自由行動的加奈,猶豫了大約三秒鐘,就耳尖發紅地背過身去乖乖解衣服。
“你自己說的啊,不準亂看啊!”
“我說了我沒興趣!”神田忍不住擡高了音量——再說下去他也要臉紅了。
接下來他倆無比配合,神田用最快的速度幫她敷好了傷口,加奈也用最快的速度閃到一邊扣好衣服。
試着活動了一下手臂和肩膀,确保行動不會有太大影響,加奈和神田立刻沖上了工房所在的二樓。神田剛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迎擊AKUMA上,沒能顧及周圍的其他動靜,反倒是無法行動的加奈看到了納茨和桑傑斯。
“他們剛才從工房裡拿了一樣東西,就立刻離開了。”
可是這時的工房,和他們白天看到的完全不同。所有的東西都被砸碎破壞,整個屋子裡彌漫着焦味,随處可見火燒的痕迹。門邊上散落着幾片符紙的殘片,神田看了一眼,馬上就知道一定是那個納茨幹的。
“鴉”的符有很多種,有一種叫“炎羽”,可以讓接觸到的物體直接燒起來。
“趁着剛才AKUMA在攻擊我們的時候,他們把工房的所有東西都破壞了。”
神田卻徑直走向了放置标本容器的那排架子,然後站在了最角落的位置。架子上的其他位置多多少少都有标本瓶爆裂後的液體、标本殘片、玻璃渣,隻有這個角落,幾乎沒有這些東西。
“他們把那個‘賢者之石’帶走了。”神田非常确定地轉向加奈,“他們往哪邊去了?”
“這邊。”加奈立刻朝着走廊的另一側跑去。
神田緊随其後,一直跑到走廊被炸毀的盡頭,他看見加奈從碎掉的磚石上跳下去回到一樓,接着在角落的一扇小門旁邊停了下來。
“他們從這扇門走了——這是一道暗門。我看他們動了這個燭台,好像是這樣……”
加奈拉住門旁牆上的燭台用力向上一推,緊閉的小門“咔嚓”一聲轉開了一個足夠一人進出的門洞。
“走吧。”
門後是一條暗道,高度似乎還行,至少他們還能摸着牆壁往前走。
不過,真的好黑啊,一點光線都沒有。神田試着眨眨眼,卻發現睜眼和閉眼的感覺居然沒有差别。
這種徹頭徹尾的黑暗,換做是他,也實在是覺得有些膽寒。
“我帶了照明的東西,等我一下。”
黑暗中隻有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聲。沒一會兒,加奈應該是找到了她要找的東西,神田聽見她似乎在擰什麼開關。咔咔幾聲,一根橙色的熒光管漸漸亮了起來。
“你怎麼有這麼多東西?”
“因為早就做了夜行的計劃,所以提前準備了。”
“又是從科學班弄來的?”
“嗯……是他們清理雜物堆在牆角的,我覺得這個還不錯,這次任務應該會用到,就順手拿走了。”
哦,順手牽羊,不愧是你。
有了照明工具,他們的腳步明顯快了起來。這條通道裡什麼都沒有,沒走幾步,他們踩到了台階,接着,他們就沿着台階開始向下走。
“這個宅邸竟然有這麼深的地道,下面是地下室嗎?”
“誰知道。”
台階一直向下,又走了一會兒,他們到了一小塊平地上。
這裡還是什麼都沒有,除了眼前的一扇門。
神田靠近那扇門,抓住門環推了推,又往回拉了拉,都沒法打開。
上鎖了嗎?
他回頭看向加奈,正想問她要不要試着打開這扇門,從門的另一側驟然響起了開鎖的聲音。
神田連忙退開,架起六幻做好了戰鬥準備。門鎖咔嚓直響,最後“啪”地一聲,緊閉的門漸漸打開了一條門縫。
老舊生鏽的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似乎把死寂的空氣也撕開了一個口子。門慢慢打開了,可裡面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
“有人嗎?”加奈試着問道。
狹小的空間放大了她的聲音,聽起來毛骨悚然。
從門裡的黑暗中,傳來的奇怪的喘息。像是人,又像是獸,亦或是某種他們不知道的東西在發出古怪的嘶吼。接着,從那令人窒息的黑暗裡,有什麼東西走出來了。
是一個人。
那個人越走越近,腳步搖搖晃晃的,一股濃烈的腐臭味撲鼻而來。等他走到能夠被熒光管照亮的位置,身旁的加奈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你……難道是……”
根本不用想,神田知道自己的臉色估計和她差不多糟糕。
達斯尼卡鎮的人們說,很多患了黑死病的人在桑傑斯這裡接受治療。
可是,眼前的這個人完全超出了他們的想象。這哪裡算是人啊!渾身潰爛不說,看樣子都是已經被黑死病折磨到行将就木了,身上的黑斑已經不是斑斑點點,而是整片整片地覆蓋着。他渾身纏滿了繃帶,看起來像極了吃人的荊棘纏繞在身上——那上面混雜着血迹和潰爛之後淌出的膿水,根本不忍細看。
“喂!你這是怎麼回事!”神田将六幻擋在身前,盡力和這個怪人保持距離。隻是問了一句話,他就發現自己嗓子發緊,似乎每擠出一個音節都要花很大的力氣。
他看到了更加恐怖的東西。
這個人的身上除了因黑死病而導緻的黑斑和潰爛後的膿血,他裸露的身體上布滿了怪異凸起。在黑斑的遮蓋下,一道道古怪的花紋盤踞其上。再細看他的雙手,關節膨大,仿佛怪物的利爪,幾乎和工房裡的那個标本容器裡的嬰兒一模一樣。
“你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神田似乎聽見他用模糊的聲音說了這樣一句話。緊接着,那個可怕的人爆發出一聲扭曲的狂笑,便用着令人難以想象的力氣與速度,一把揮開了試圖阻擋的神田,再抓住加奈的手向前一拉,将她一把扛了起來。
“你來了!你終于來了!終于可以得救了!!!”
神田被甩到了一旁的牆上,突如其來的變故給他來了個措手不及。這明明是個病重得快要死的人,哪來那麼大的力氣和驚人的體力?這根本不正常!
不遠處,橙色的熒光正在快速遠離——那個人竟然能跑這麼快。
神田立刻沖進那扇門追了過去,他的腳程更快,沒多久就追上了他們。揮起刀鞘從背後狠狠劈中那人的膝彎,神田緊跟一腳踹向他的後背。那個人向前跌去,被他扛在肩上的加奈也摔了下來。
這時候,神田才注意到,他們已經跑出了漆黑的走廊。走廊的盡頭就在不遠處,那邊似乎是一個開闊的平台,有燈光從那邊傳來,似乎還有說話的聲音。
“可以得救了……哈哈哈……終于可以……”
被神田踹倒的那個人發出了更加悚人的笑聲,接着猛然擡起頭,一雙完全辨不出眼瞳的眼睛裡漆黑如墨。連一眨眼的功夫都不要,他用着和爬行差不多的動作,手腳并用朝着加奈猛撲過去。這分明已經不是人類能有的動作,加奈明顯被吓懵了。神田也被吓得不輕,但他還是沖上去用力撞開了那個人,接着一把将懵了的加奈從地上拽起來。
“别發呆了!往前面跑!”
被撞飛的那個人再次發了狂一般追了上來。神田一直緊緊抓着加奈的手沒有松開——也不知道是因為忘記了松手,還是怕她跟不上,又或者是連他自己也本能地認為,這種時候必須抓着什麼才能安心。很快,不算太亮的燈光驅散了黑暗,平台并不高,兩人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出了那個平台,從上面一躍而下,将那個追兵暫時甩開了。
絮絮的說話聲卻随着他們的出現戛然而止。
空氣中彌漫着濃濃的腐臭味,他們這時才注意到,他們來到了什麼地方。
這裡是個巨大的地下室,頂上裝着大型的排風扇,扇葉正在緩慢轉動着。與其說這裡是地下室,倒不如說更像是個病房。這裡一共排列着幾十張病床,不少病床上都有人躺着或坐着。因為神田和加奈的意外闖入,他們全都看向了這邊。
不要說加奈了,即使是神田,在看清周圍的情況後,也被震驚得徹底失去了言語。
這裡的所有人,都和剛才追着他們的那個人一樣。
遍布全身的黑斑和膿血,身體上怪異的凸起,詭異的花紋,和完全漆黑眼睛,他們每個人都是如此。
他們到底是誰,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而他們說的話,也和剛才那個人說的如出一轍。
“是她……”
“沒錯,确實是她!”
“她來了!”
“太好了,可以得救了!”
病床上的人馬上下了床,他們像是着了魔一樣向兩人圍攏過來,更有人向他們伸出手,試圖将加奈拉出去。
事情的發展已經完全不受控制,神田隻覺得腦子裡一片混亂:該不該向他們進攻,殺出一條生路?
他們是人類嗎?
如果是人類,他就不能像對付AKUMA一樣輕易出手了。
可是,為什麼會是這樣古怪的姿态?
他隻能将加奈護在身後,用六幻威脅着不讓他們靠近。雙方正要陷入僵持,從角落的一張病床上,忽地響起了一個蒼老又嘶啞的聲音。
“都等一下……讓我和她說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