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煉金術師和惡魔之血（5）
說話的那個人，是一個滿頭的白發的老者，估摸着快七十歲了。他正靠坐在最角落的一張病床上，背靠着牆壁，耷拉着腦袋，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
和這裡的所有人一樣，他看起來可怕且醜陋。奇怪的是，這個老人一發話，那些把神田和加奈包圍的人，立刻停下了動作，全都看向了他。
“拉托尼亞鎮長！我們不能再等了！這個女孩是一切的關鍵，不然我們都沒有希望了！”
“沒錯！我再也不想呆在這裡了！我要和我的家人在一起！我要去見他們！”
“抓住她！這樣我們都有救了！”
見這些人又開始騷動起來，神田忽然揮起六幻，一下子把近旁的幾張病床劈成了碎片。
“你們這些家夥，别在那裡自說自話了！”
從他們在宅邸大廳和納茨對峙，到現在被莫名其妙追着闖進了這個地下室，神田終于暴躁到了極點：“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你們在這裡又是幹什麼的？你們找她到底有什麼事？！”
人群頓時沉默不語，被稱作鎮長的那位老人低頭咳了幾聲，再開口的時候，聲音變得更加嘶啞了：“你叫加奈，是嗎？”
“為什麼你會認識我？”加奈的聲音還帶着顫音，她根本來不及消化這一連串的變故。
“這裡的所有人都知道你。”老人緩緩道來，“我想……咳咳……替大家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
“請你……用你的血……救救大家……”
加奈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幾乎是下意識地大聲喊了起來：“不行！您在說什麼……”
“可以的！桑傑斯先生已經嘗試過了！”老人的身邊，攙扶着他的另一個年輕人用近乎絕望的聲音吼着，“他救了我們的家人，他也在想辦法救我們……他說了，全都是因為你，我們才能得救！拜托了！請你一定要幫幫我們！”
加奈茫然無措地望着他們，她試着張了張嘴，卻根本說不出一個字。知道她現在差不多快要崩潰了，神田決定還是必須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弄清楚。他看了她一眼，然後穩了穩情緒，接着上前一步問道：“你們就是鎮上患了黑死病的人嗎？”
老人沒有回答，隻是虛弱地點了點頭。
“我們聽說桑傑斯會用他的‘賢者之石’治療黑死病，所以才來找他，為什麼他的治療會需要用到加奈的血？那個‘賢者之石’到底是什麼？還有你們……”
老人劇烈的咳嗽一下子打斷了神田的話，他身前破爛又肮髒的床單上，很快染上了大片大片的血迹。
“我們沒有時間了……已經……有人……”
上方的平台處忽地傳來一聲爆炸，在他們的頭頂上，成排的“禁羽”淩空穿行而過，與某個撕心裂肺的吼叫撞在了一起。
“納茨！想辦法控制住瓦西亞！”
“來不及了，他已經到最後階段了！”
那是桑傑斯和納茨的聲音！
人們紛紛擡頭望向發出吼叫的方向，他們好像對這兩人并不陌生。
所有人都沒有動，從他們無光的眼中，漸漸彌漫起了更加深重的絕望。
平台的一側有台階可以通行，神田連忙沖向那裡。他趕回平台上，卻見在數不清的“禁羽”包圍下，剛才追着他們的那個人正在發出痛苦的嚎叫。他的身體俨然已經是一副怪物的模樣，可他痙攣着，身體早已密密麻麻的黑色五芒星覆蓋。身為人類的血肉之軀正在塌陷，化為黑色的膿水，從森白的骨骼上一層層溶解、剝落。可他還在聲嘶力竭地吼叫着，全然不顧自己早已皮肉化水、内髒橫流，用着近乎碎裂的、隻剩骨頭的雙手，向着站在不遠處的桑傑斯奮力爬去。直到他的眼珠滾落，喉舌潰爛，他能夠說出的唯一的一句話，隻有“救救我”。
“桑傑斯先生，他已經沒救了。”
“嗯。”桑傑斯似乎是歎了口氣，“‘母胎’的作用隻能到此了……燒了吧。”
“炎羽”在納茨的控制下，覆在爬滿了黑色五芒星的屍骨上，很快就燃燒了起來。
神田看見加奈不知何時正站在自己的身後。刺眼的火焰吞噬了那個人僅存的一點痕迹，也帶走了加奈眼裡的最後一點光。
“這是怎麼回事……”她腳步發虛地想要上前，“你們……你們用我的血……你們在用這些患病的人做實驗嗎！他們所有人都是你的實驗品嗎！”
“我在救他們。”桑傑斯的視線從燃燒着的屍骨上移開，波瀾不驚地望向加奈。
“用我的血，用AKUMA病毒救他們嗎！這種話誰會信！”
“我信，他們也信。”桑傑斯向她走來，在納茨的跟随下與她擦肩而過，從平台上下到了病床之間，開始逐一檢查那些人的身體情況，“我能做的已經到極限了，接下來就看你了。”
“你說謊！你根本不是在救他們！”加奈開始暴躁，她憤怒地想要沖向桑傑斯，卻被旁邊那些病得不成樣子的人死死攔住。
“桑傑斯先生确實救了我們！如果不是他，我們這些隻剩一口氣的家夥們根本不可能活到現在！”
“不可能！他在騙你們！他是在拿你們做實驗！他……”
“我們知道他在做實驗！”
攔住加奈的人當中，有人大聲說道。
“但是這是我們能夠活下去的唯一的機會！”
加奈還想争辯什麼，立刻又被一個人打斷。
“你一定不知道，黑死病席卷達斯尼卡鎮的時候，我們的親人，朋友，有多少人染病，又有多少人來不及救治而死去！可是桑傑斯先生，他不是達斯尼卡鎮的人，卻運用他的人脈為我們弄到了治療的藥劑，那些病症不嚴重的人，幾乎都是他的藥劑救下來的，他是我們的恩人！”
“那又怎麼樣！”加奈崩潰一般地喊着，“你們現在的樣子……都是因為他……”
“我們本來就是快要死的人了！”又有人回答了她的話，“我們本來就是重病患者，躺在家裡也隻是等死而已！桑傑斯先生救了我們的家人，卻救不了重病瀕死的我們，他想要繼續研究救活我們的方法，我們也想活下去，所以才配合他的實驗……而且，他的實驗已經有成果了，這裡的所有人，本來都是隻剩一口氣了，但至少現在還能站起來走動，還能說話！桑傑斯先生說了，這都是你的功勞啊！”
“是啊！既然你的血液能夠起效，那就幫幫我們吧！說不定我們就能徹底康複，我想和我的家人說說話，我想去看看他們！”
“我做不到！”
“碰”地一聲響，有什麼東西倒在了地上。加奈整個跪坐在地上，抱着頭尖聲大叫了起來。
“那個人……剛才那個人已經死了！他是被AKUMA病毒吞噬的，我的血液是不可能救人的，隻會讓你們更加痛苦！我不能這麼做……這樣你們都會死的！”
“瓦西亞的死，我很遺憾。”桑傑斯的聲音在一旁響起，“所以我需要你的血液進行更深入的分析研究，這樣他們就都有機會活下去。”
“我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