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新的空氣（1）

加奈身上被術針刺傷的位置還需要回來再處理，這個消息應該是早就傳回教團了。因此，這次在地下碼頭接他們的，是醫療班的人。

不過，他們的服裝和醫療班的其他成員不太一樣。比起普通的醫生和護士，他們身上的防護措施更加嚴密一些。

是那個“特殊醫療組”吧。

驅魔師在外執行任務，受傷是常有的事，回到教團之後，處理傷口的任務自然是醫療班來完成。因為加奈身體的特殊性，為她處理傷口是有一定風險的。因此，在她來到教團後，教團就為她專門組建了這個特殊醫療組。平時他們的工作和尋常醫療班成員無異，隻不過在加奈負傷回來的時候，就需要他們來為她療傷了。

看到加奈在他們面前終于有些緩和的臉色，神田悄悄放下了心。

他挺讨厭總是喋喋不休的醫療班——因為他們經常會訓斥不好好養傷的病患，但這也說明了他們還是非常忠于職守的。至少在醫療班，無論是驅魔師還是教團的普通成員，他們都一視同仁，并且時刻将患者的身心健康放在首位。

他們都是優秀的醫者，自有懸壺濟世之心，加奈應該是信任他們的。在醫療班養傷期間，她是安全的。

她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目送醫療班的人陪着加奈離開，神田帶着innocence前往黑布拉斯卡那裡。

對于黑布拉斯卡，神田了解得并不多。據說，她從教團創立之初就在這裡，至今已有百年。她的真實身份，年齡，她的一切信息仿佛都是不可外傳的機密。和教團的很多人一樣，神田隻知道黑布拉斯卡也是Innocence的适格者，隻不過她的能力和其他适格者不一樣。

她是“石箱”的适格者。

“石箱”，和innocence最有直接關聯的東西，傳說是“大洪水時期”流傳下來，在很久以前被發現的一個記載着奇特文字的方塊，是存放Innocence的容器，現在就在教團總部。作為它的适格者，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所有已回收的innocence的守護者，黑布拉斯卡在教團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神田在加入教團的第一天就去見了她，還讓她檢測了自己的innocence同步率。說實話，每一個第一次見到黑布拉斯卡的人，一定會為她神奇的樣貌驚歎不已——她看起來非常高大，可能有幾十米甚至上百米高，就像一個巨人，卻又完全不是人類的樣子。這個完全超越人類常識的存在，看起來卻又是那麼柔和，像一個通體泛着柔光的半透明幻想生物，靜靜地守護在教團總部的最深處。

她的存在無疑是教團的根本，因此，她熟悉每一位驅魔師，也熟悉每一位驅魔師的innocence。

除此之外，她會對每一個結束任務，前來存放Innocence的驅魔師說，歡迎回來。

神田不覺得完成任務回來有什麼可歡迎的，卻也并不排斥她的問候。他和黑布拉斯卡有過幾次交談，雖然是關于任務和innocence，但神田覺得和她說話時，似乎無論心情有多躁動，都能在她神聖又平和的話音中安定下來。

“任務的細節，我都聽說了……辛苦你們了。”

将神田帶來的innocence回收進體内的“石箱”裡，黑布拉斯卡為他檢查六幻在這幾次任務之後的狀态。神田默默地站在那裡等，直到他聽見黑布拉斯卡略顯歉意的話。

“那個孩子的身體，還不能那樣使用innocence啊……”

“這不是她能不能用的問題。”神田皺着眉接過檢查完畢的六幻，“如果沒有人逼她，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實驗，她就不會這樣做。”

黑布拉斯卡無言地垂首望着神田。

“黑布拉斯卡，那個實驗到底是為了什麼，隻有你們清楚。”神田同樣望着她，“加奈現在還不知道這些事。但總有一天她會知道，你們把她當做實驗的工具。”

“不會的，她是我們的同伴……”

“别自欺欺人了。”

神田轉身離開了。

“在你們的眼裡，驅魔師從來都不是真正的同伴。”

這是神田和黑布拉斯卡耗時最長的一次談話。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和黑布拉斯卡說那麼多。達斯尼卡的任務對他的影響還是很大，再加上和黑布拉斯卡的這一番談話，神田覺得心情更差了。回房間換了衣服，又坐在那裡發了好久的呆，差不多就是晚飯時間了。

食堂裡依舊是稀稀拉拉的沒什麼人，總是在加班的那些工作狂，恐怕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随便點了些食物，神田悶着臉找了個座位坐下。剛要開動，隻聽見背後有腳步聲，接着，褐色卷發的女孩端着餐盤，一臉死氣沉沉地坐到了他的對面。

食物似乎有點多，看起來似乎是三人份的——她是寄生型的驅魔師，飯量本來就比普通人大。坐下之後，她盯着面前的食物發起了呆。過了好一會兒，才悶聲不響地開始往嘴裡塞吃的。神田默默看了她一眼，拿起了自己的餐具，慢慢吞吞地開始吃自己的晚飯。

兩個人似乎都沒什麼胃口，一頓飯吃了好久。周圍的人都用不解的眼光看着他們，一些細碎的議論也飄了過來。

“他倆吵架了？”

“不像，吵架了怎麼還會坐在一起吃晚飯。”

“感覺氣氛好可怕啊。”

“可能是任務中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吧，畢竟都還小……”

神田不喜歡在這種時候被議論——一群什麼都不知道的家夥，隻會随意揣測、妄下結論。他擡起頭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些正在議論的人，成功讓他們閉了嘴。

但是，對于這些議論的話，加奈充耳不聞，隻是拿着餐刀和叉子，還是在不停地吃吃吃，甚至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偌大的食堂裡，時不時響起刀叉摩擦着餐盤的刺耳聲響。沒過多久，她就解決了三人份的晚餐，接着搖晃了一下站起來，端起餐盤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兩名紅衣人出現在了食堂，攔住了加奈。

“加奈·貝希摩斯，請立刻前往室長辦公室，關于此次任務的幾個問題，室長要和你談一談。”

神田下意識地繃緊了神經——又是“鴉”。

加奈還是端着餐盤沒有動，臉上卻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

“有什麼可談的？”她說，“所以事情，我都會在報告書裡寫清楚。”

“報告書沒有問題。”其中一名“鴉”用着禮貌又疏離的口吻回答，“有關血樣的事情，室長希望你可以詳細說明。”

加奈冷笑了起來：“我能有什麼可說的？”

“請你立刻過去，這是室長的命令。否則，上面會考慮請你去禁閉室談話。”

“啪”地一聲，加奈手中的餐盤被她輕輕放在了桌上。接着，比閃電還要迅速，餐盤裡的餐刀被她一把抄起，狠狠刺中了那名“鴉”的面具。面具裂成兩半，應聲落地，食堂裡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加奈并沒有放下餐刀，而是反手用力一劃，一下子就在手心裡割開一道血口子。暗紅色的血液沿着她的手流淌下來，滴在了地闆上。

“你們對我的血那麼感興趣嗎？”她的臉色變得前所未有地陰沉，“你們‘鴉’都是普通人吧？那些人被AKUMA病毒吞噬的痛苦，你們也想試一試吧？”

深知她血液的特殊之處，在場的人們立刻逃命似的躲到了食堂之外——但凡眼睛、口鼻或是傷處，隻要沾到一點她的血液，其中的AKUMA病毒就會讓人立刻喪命。

“加奈·貝希摩斯，請你冷靜一點！室長隻是希望你可以認真思考這件事，并沒有讓你立刻執行！”

“這裡是教團，請你注意你的舉止！”

“這沒什麼可考慮的。”加奈握着淌血的拳頭，另一隻手仍舊握着沾滿了血的餐刀，步步逼近，“我是不會同意的！”

雙方劍拔弩張，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就在加奈舉起刀準備出手時，從餐廳一側的門外，突然飛來一條鎖鍊。那鎖鍊像是有生命的一樣，三兩下纏上她的手，一下子就把她手中的餐刀打落在地。

那鎖鍊的感覺，好像是innocence。

“加奈，做事要考慮後果——這裡都是普通人，你不能這麼做。”

手握鎖鍊的人從門外走了進來，是一個誰都想不到會出現的人——伊艾卡元帥。

仿佛是混亂之中的一顆定心丸，躲在外面避難的團員們立刻圍了上來：“伊艾卡元帥！您怎麼回來了！”

“你們先讓開，我去勸勸那孩子。”他很快來到了加奈的身邊，将手輕輕放在她的肩上，接着對兩名“鴉”說道，“等她心情平複一些了，我會陪她一起去見室長，你們就這樣去回複吧。”

“是。”

“鴉”很快離開了食堂。加奈也慢慢放下了手裡的刀。她站在那裡盯着自己滿是血的手心看了好久好久，接着低下了頭。

“我會清理幹淨的……抱歉。”她一直都低着頭，像是犯了錯一樣，聲音很輕很輕，“元帥，我……真的很抱歉。”

伊艾卡元帥撫摸着她的頭頂，深深地歎了口氣。

“我聽說了你們在達斯尼卡的經曆，所以馬上就趕回來了。”老元帥的眼裡并沒有責怪的意思，“加奈，先去醫療班包紮一下你的手，然後跟我一起出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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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田一整晚的心情依舊很不好，他也不清楚是因為這次任務對他的影響真的很大，還是因為他一直都在被加奈低落的心情影響着。無論是何種理由，他一晚上都沒怎麼睡。距離他起床晨練的時間還早，可他已經睡不着了。

幹脆爬起來在床上認真盤腿坐好，神田閉上眼睛做了個深呼吸，讓自己的心慢慢随着平緩的呼吸靜下來。

幸虧伊艾卡元帥趕回來了。

這種時候，作為長輩和老師的他，一定會有辦法安撫她頻頻失控的情緒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已經過去了，一直沉溺其中并不是好事。他們在這個教團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們必須習慣随時面對這種痛苦又無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