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用的弱者才需要人陪。你覺得我孤單,覺得我需要人陪,不過是你自己的臆想罷了。”
平淡無波的話音墜落塵埃,隻是讓這裡的氣氛顯得更加清冷了。靜谧開始包裹整個夜幕下的世界,神田聽見了加奈的歎息。
可他看見的,卻是加奈與往日無異的淺淡笑容。
“抱歉哦。”
随着這聲抱歉,那笑容深處竟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委屈。神田還未來得及捕捉,加奈就從他身邊快步離開了。
————————————————————
這次對話之後,兩人又是很久沒有見面。各自有着各自不同的事情要做,有着不同的煩惱要面對,哪還有心思管多餘的事情。任務漸漸變得多了起來,他們幾乎都是剛剛結束一個任務,就立刻奔赴下一個目的地。所謂的空閑大概也隻有坐在火車上看着窗外風景的時候,可以稍稍的胡思亂想一下。
那個時候,她為什麼承認了呢?
他從未想過誰能夠離他這麼近,更未想過有什麼人願意陪伴他。加奈的回答讓他措手不及,他甚至來不及想好要如何回答,和往常一樣的冷漠話語就已經先于思考說出了口。
她一定難過了吧,當時她雖然笑着,但是眼睛裡卻一丁點笑意都沒有。
不過這也是她的問題,誰叫她擅自臆想的。什麼“溫柔”,什麼“孤零零”,無非都是她在自我感動罷了。臆想一個溫柔的人,臆想一個孤獨的人,仿佛自己發現了對方不為人知的一面,這樣很有趣嗎?
說得好像有多了解他一樣。
列車外的風景單調無趣,神田還是忍不住想起那時候加奈離開前的表情。
該死的,一想起加奈眼中悄悄閃過的傷感和委屈,他為什麼會有種負罪感啊?
日曆不知不覺的到了十一月的最後一天,已經不知道是今年入冬後的第幾場雪了。風很冷,灌進領口和袖口,讓人覺得用力吸一口氣就會從内髒開始整個凍起來,直教人渾身打哆嗦。
神田從地下水路的碼頭上了岸,帶着回收的Innocence去了黑布拉斯卡那兒。
教團内的氣氛似乎很熱鬧。經過科學班的時候,他看見平時并沒有什麼雜物的走廊上擺滿了各種小物件,有幾個角落還放着好些彩帶和裝飾用的彩球五角星。
“啊,神田,你回來了?”
正當他面色不爽地看着一地花花綠綠的時候,李娜莉抱着一個箱子從走廊那一頭過來。看見了他之後,微笑着和他打招呼。
“這是在搞什麼,擺地攤賣東西?”
“不是啦,這是在為聖誕節的PARTY做準備呢。都是哥哥的主意,他也希望可以借着聖誕節讓這個‘家’更有家的感覺,神田有空的話也來幫忙吧。”
果然是那個不着調的妹控想出來的馊主意。
“你們準備那是你們的事,和我沒關系。”
甩下一句沒有語氣的話,神田急着去彙報任務。卻不想李娜莉忽然又問了他一個問題,“對了,神田,你有時間的話,就準備一份禮物吧。”
“禮物?”給誰啊?他并不記得身邊有什麼需要送禮物的事。
“哦,忘了告訴你了。”将手中箱子裡的東西放好,李娜莉笑得春風和煦,“再過幾天就是加奈的生日了,我們在想着給她準備一份驚喜呢。”
神田瞬間暴躁:為什麼要告訴他這件完全沒必要知道的事?
本來他就不喜歡摻和團體活動,所謂的生日不過就是吃甜得發膩的蛋糕,還有吹蠟燭收禮物等等沒意思的事,盡是一些沒用處的儀式。
再說了,生日這種東西有什麼好慶祝的,更何況是那家夥的生日。
萬一她日後拿這件事情再和他說什麼“溫柔”之類的惡心的話,他可受不了。
離開了科學班的區域,神田把這件事情丢在腦後,準備回房間休息。隻是在他打開房門準備進屋時,無意間擡頭看了一眼旁邊那個房間的房門。
雖然不想承認,可是加奈确實幫了他那麼多次。他們之間的熟悉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神田的預計。而且,她的碗蓮帶給他的感觸可不止一點點。不為别的,就算隻為這件事,他似乎還是得表示一下,才算不欠這份人情——即使這真的很煩。
還是好好想想該怎麼辦吧。
就在神田決定認真思考這件事該何去何從的時候,第二天下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交完報告書的神田經過了總部大廳,正要去訓練場,本來還安安靜靜的大廳忽然嘈雜了起來,從地下水路碼頭的那個方向傳來了“讓開”“快一點”的聲音。他擡起頭向那邊看去,隻見特殊醫療組的成員們神色緊張地趕了過去,一副擔架在他們的護送下急匆匆地推往手術室的方向。
擔架上躺着一個人,裸露的手臂上纏滿了繃帶,上半張臉全都被紗布覆蓋住了。
神田卻在看清了那人熟悉的淺褐色卷發時,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之後,整個醫療班都在極其緊張的氣氛中度過了這一天,直到晚上,這樣的氣氛才稍稍有所緩解。
神田獨自坐在食堂角落的桌子邊,心神不甯地戳着面前他所鐘愛的荞麥面。不知道怎麼了,今天的面總覺得難以下咽。
“很擔心加奈嗎?”
身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神田吓了一跳,差點把籠屜給戳到地上。他擡頭一看,隻見李娜莉端着餐盤,在他的對面坐下來。
“誰擔心她了。”故作鎮定地開始對付面前的荞麥面,神田拼命想要使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冷酷一點,“傷成那樣,肯定是這個笨蛋又亂來了。”
“擔心的話就去看看呗,還在說這種言不由衷的話。”端起飲料小啜一口,李娜莉顯得有些無奈,“你的眼神和你說的話完全不一樣。”
神田看向李娜莉,她正用“你可騙不了别人哦”的眼神看着他。被看穿心情的感覺讓他下意識地冷哼一聲,手腳麻利地解決了晚飯趕緊撤退。
按照李娜莉的說法,加奈的傷雖然看上去很嚴重,但是好在沒有生命危險,這倒是讓他稍稍放下了心。站在前往醫療班病區的拐角,神田默不作聲地往那邊看了一眼。
他還真是白癡啊,當真跑來探病了。
來都來了,掉頭就走大概會顯得更加愚蠢吧。
李娜莉之前就把加奈休息的病房告訴了他——是特殊醫療組專門為她準備的病房。神田一邊看着病房門口的編号,一邊往前走着。就在快要走到那間特護病房的時候,他看見一個高個子的男子從那間病房裡面走出來,輕手輕腳地關上了房門。
“神田?你是來探望加奈的吧?”看到神田出現在這裡,這件事似乎讓考姆伊很驚訝,證據就是他馬上換上了一副搞笑的神情,“嗯嗯嗯……看來你們的關系真的很好呢。诶呀?你是空手來的呀?探病的話,你最好帶一束花,那才有誠意哦。”
“看來那家夥沒事,我回去了。”
“别這麼冷淡嘛,你現在進去看看她也沒什麼關系,隻不過還不能和她說話罷了。”
“什麼意思?”
“手術進行了很久,現在大概麻藥的效果還沒過,她還沒醒呢。”靠在走廊的牆上,考姆伊推了推鏡片慢慢地說着,“這一次真的傷得很糟糕呢,即使病毒對她無效,可嵌入身體裡的AKUMA炮彈的彈片還是留下了不少外傷,光是需要縫合的傷口就有四處。最重的傷在頭部,剛好是眼睛的位置,差一點點就要傷到眼球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啊。”
這麼嚴重?
是她又亂來了嗎?
“哼,這樣的傷,沒有兩三個月是好不了的吧?”
“要看她的恢複情況吧,不過現在她暫時沒法看東西,對她來說也恰好是個休息的機會。”
神田卻聽出了考姆伊話裡有話。
“是說她的innocence侵蝕身體的事?”
考姆伊微微瞪大了眼睛:“哎呀?你知道這件事?看來你們的關系已經不僅僅是很要好了呢!”
“閉嘴!我和她沒有任何關系!”
“她現在真的很需要靜養。”無視了神田暴躁的反駁,考姆伊翻閱着手中的資料,“神田,她的innocence一直都以超出身體負擔的程度在發動,侵蝕的速度也比普通的寄生型驅魔師快很多,在亞洲支部的時候,你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吧。”
“所以?”
“所以,現在正好讓她在總部好好休息,我和黑布拉斯卡也可以再詳細地為她檢查innocence的情況,或許就能找到她的同步率偏低、無法淨化體内AKUMA病毒的原因了。早一點找到應對方案,她也早一點可以安心啊。”
聽到考姆伊這樣說,神田在心裡松了口氣。
有考姆伊的這句承諾,相信不久以後一定會有辦法的。
“怎麼樣?進去确認一下她現在沒事也沒關系吧?不要那麼害羞嘛,如果是怕她知道的話,你完全可以放心,我敢保證,距離她蘇醒至少還有半個小時。”
“我沒有害羞!”
這次不成功的探視讓神田糾結了一整個晚上。
就算李娜莉和考姆伊都表示加奈已經沒事了,可是沒有親眼确認這件事,對他來說就像是心裡多了個小疙瘩。但是,深入骨髓的倔脾氣讓神田甯可死鴨子嘴硬,也不肯在考姆伊面前服軟——要是當時沒碰上他就好了。
話說回來,得靠身體自然恢複愈合,又不知道要花去多少時間,真擔心這家夥會不會又認為自己拖後腿了,然後憋在心裡鬧情緒。
所以說,果然還是必須送個禮物給她轉移注意力才行嗎?
一直以來作為黑教團強大的戰鬥力、對待任務嚴謹認真、做事從不拖泥帶水的驅魔師神田優,現在不得不面對他人生的又一次全新挑戰。
第二天,他就接到了新的任務。
正好借着這個機會出去看看有什麼适合的東西——他不知道加奈喜歡什麼,實在不行就随便買點什麼當禮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