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利弗壓了壓帽子遮住半張臉,悄聲告别:“先不打擾了小姐。”
四個人擠進這間不大的病房,奧利弗出去時帶上了門。
阿爾納随便拉了把椅子坐下瑪倫靠在牆上,手裡拿了束火紅的花。
奈林娅懷裡抱着象征i的玩偶,站在床頭;伊爾弗裡右手提着一隻黑木箱子。
“小i,感覺怎麼樣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奈林娅想伸手摸摸她受傷的左臉,i卻轉頭躲開。
奈林娅面色如常地收回手,撚了撚指尖,沖i愉悅地笑笑。
“受傷了就安心養着吧,詩社的事不打擾你了,我們覺得還是把娃娃還給你比較好。”奈林娅把娃娃放在i的旁邊。
伊爾弗裡把箱子安置在床頭的椅子上,“一些詩集,希望你喜歡。”
i閉上眼睛表示逐客,他們也沒多停留,自顧自安慰着,然後道别。
等人都出去後,她睜開眼,發現玩偶懷裡抱着一束還帶着雪花的賜福花。
…………
晚上,莫妮卡來了,還帶着她的背包。
i狐疑地盯着莫妮卡,直到她把背包遞過來。
她在裡面翻找着,終于找到了蒙多的日記本,毫不猶豫地,她立馬翻到上次沒讀完的地方。
“xx年xx月,大雪。今天天氣很不好,漫天的雪花模糊了納傑日達的輪廓,風很大。
不安像盤旋在頭頂的烏鴉,我有不好的預感,但那又怎樣呢?至少不比生活糟糕。
我期待在大雪裡找到洛瑪殺死薩德拉的靈感。”
i看完向後翻,可惜沒有了。她快速地翻頁,可惜,什麼也沒有了。
“怎麼會……”她喃喃自語,莫妮卡在旁邊一言不發,隻顧着看手裡的書。
直到i翻到最後一頁,她終于如願以償地看到幾行歪歪扭扭的字:
我可能回不去了,山洞裡又濕又冷,和他們走散了,這裡太黑了。我把日記和給姐姐的松果都藏在這裡了,希望你能把它們給我的姐姐,命運可能就是這樣,我要先去找父親母親了。
啪嗒!幸存的眼眶再也盛不住滾燙的淚水,她伏在日記本上沉默地恸哭。
那隻空洞的左眼感到絲絲疼痛,但遠遠比不上心口的痛意。
莫妮卡适時遞來一張手帕,i抓起來胡亂地在臉上亂抹,“你沒有證據嗎……”她弱弱地問旁邊的人。
那人無奈地搖搖頭,合上手裡的日記本放在床頭櫃子上。i沒往那邊看,悲哀和不滿此刻正填滿她的軀體。
她們就這樣呆了很久,直到護士出現提出換藥,莫妮卡才離開。
i剛想提醒她落下了書,結果隻瞟了一眼就認出那是自己的日記本,她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閉上。
護士輕柔地取下繃帶,用幹淨的毛巾擦拭受傷的地方,i有些無措地偏頭。
“說起來,你竟然是玩偶詩社的成員呢。”護士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聞言i眨眨眼,“現在不是了。”
護士固定住她,往傷處塗抹一些冰冰涼涼的膏藥。
“雖然不是很了解,但是聽同事說,隻有問心無愧的人才能在退社的時候拿回玩偶呢,你很了不起呀。”護士取來新繃帶,對着她的臉比劃着,“是這樣嗎?”
“可能吧,我也沒呆很久。”i想到那個放滿娃娃的玩偶長廊。
護士耐心地纏好繃帶,系了個個蝴蝶結,“哈哈,總歸是好事,早點休息。”
護士離開了,但i還坐在床上沉思。
午夜,四下無人,靜谧。
i蹑手蹑腳地溜出病房,身上随便套了幾件衣服保暖。她抱着那個玩偶,悄悄摸出醫院。
今夜的星星格外多,原本漆黑的街道現在隐約可見,即使周圍有些陌生,她還是看到萊卡那座高大的建築。
學院裡的人都睡過去了,她熟練地回到玩偶詩社,透過窗戶朝裡望去,一片黑暗。
于是i拿着沒被要回去的鑰匙輕松打開了門,扶着牆壁去找玩偶間的門。
她記得他們是把那把鑰匙放在玩偶架子上的。踩在椅子上,i移開上面的娃娃,果不其然找到那把鑰匙了。
打開玩偶間的門,她目标明确地往最裡邊走,找到最後一個玩偶,确認是蒙多的後就向外。
離出口越來越近,i感到一絲不對勁,她停下凝視着門口———那兒站着一個人。
兩人僵持着,最後i凍得實在受不了,破罐子破摔:“是誰?”
門口的人動了動,讓開了路,“是我。”
社長?i忐忑地出了玩偶間,準備趁護士沒發現趕回去。
“為什麼還要回來?奈林娅和伊爾弗裡可不是什麼心軟的人。”阿爾納不解地問。
i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那個方向一眼,“那社長為什麼要合夥殺了蒙多,你跟他沒有仇恨吧。”
“給他自由罷了,與其忍辱負重地活着,死亡才是他的解脫。”阿爾納一本正經地回答。
i發覺自己岌岌可危的腦袋就要爆炸了,她的表情可謂一言難盡,哭也不是,更不想笑。
她沒興趣再理那個人,帶着蒙多的玩偶匆匆跑了。
阿爾納看着她慢慢離開,玩偶詩社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他去到玩偶間的最裡處,點燃架子上落灰的蠟燭。
在影影綽綽的燭光裡,他看到i的玩偶端正地坐在那裡,黑色的麻繩頭發很整潔。
阿爾納在那裡沉默了很久,直到蠟油沿着柱體下落,他才重新整理好思緒,吹滅了蠟燭。
玩偶間重回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