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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番外:2006年的最後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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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但早晨仍舊潮悶,青綠色的空氣中彌漫着一種土腥味,讓人輕易地聯想到發綠的河水與濕土裡的蚯蚓。齊樂抹掉鏡子中如霧的水汽,鏡中浮現的女孩兒黑發、紅唇,年輕卻疲憊,她湊近了去看,眼尖地發現眉毛上長出了一顆小小的痘痘,很辛苦地忍住想要伸手擠掉的沖動。

校服勉強幹了,但不管怎麼洗都散發着那種廉價洗滌劑味。她套上校服,背着書包走出家門,幾乎又出了一身汗,一些半長的碎發濕漉漉地黏在脖頸和臉頰上。她汗如雨下地坐上公交,拉開車窗,一陣濕熱的風鼓進來,有瀝青與混凝土的味道,仿佛在某個瞬息封住了她的呼吸道,旁邊去買菜的大媽打着蒲扇,扯着嗓子聊天,齊樂隻好一邊擦汗,一邊複盤周考物理卷子裡的壓軸大題。

市二中規定不到三十六攝氏度不許開空調,于是教室裡沒開空調,雨水和汗水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吊扇吱呀吱呀地瘋轉,像個停不下來的陀螺。教室吵鬧,不少同學七嘴八舌地背着英語作文好詞好句——Miss Li今天會抽背。

齊樂把書包塞進抽屜裡,聽見後排的男生們雀躍地讨論着今天的籃球比賽,确切來說是2006年全國中學生籃球聯賽分區賽第二輪女子組。青春期的男孩兒愛身材豐腴、身上散發出淡雅香水味兒的英語老師,愛晴天時分坐在紫藤花廊下看《簡·愛》的白裙少女,當然也愛在球場上穿球衣和運動鞋的籃球少女,看晶瑩的汗水淌在她們的熱牛奶似的肌膚上。

後座的男生忽然用圓珠筆戳了一下齊樂的肩胛骨,劃過藏在寬大校服裡的内衣肩帶,像一條蜈蚣從皮膚上爬過。她轉身怒目而視,男生嬉笑着道歉,說這麼大反應幹什麼。隔着過道,她聽見王苒苒和周怡甯頭碰頭地講小話,眼神直往她的身上飛,王苒苒說的是:裝什麼清高呢。

交談和背誦的聲音交織成網,空空如也的胃袋裡有酸水往上湧,齊樂想要幹嘔,也想要發火,門口忽然有人喊砰砰地敲門,粗粗的嗓門很響亮,“齊樂、齊樂在嗎?”

齊樂在全班人如炬的目光中站起來,居高臨下。

“教你們班體育的周老師說你初中是市籃球隊,我們缺個替補——不對替補的替補!急,很急!校長已經和你們老班談過了,他同意把你借給我們用一天了!”

教室裡響起的哄笑如浪潮般一陣一陣拍打齊樂的鼓膜。她其實比較想複習,但還是忍耐住,往前走路過王苒苒的座位時,她對齊樂做了個很醜的鬼臉,周怡甯轉着筆,視線黏在課本上,連斜也不斜一下,說王苒苒别管她,快背書!

所以陰差陽錯,齊樂跟校女籃隊的隊員一起站在高大的香樟樹底下熱身,她穿着格格不入的校服,沒人搭理齊樂,高一或者高二的隊員們隻是間或看她一眼,然後捂着嘴笑。紛亂的、翠綠的樹影細碎落在手腳上,又涼又熱。烈日灼灼,紅白操場的圍欄外聚集着啦啦隊,一堆長胳膊長腿的漂亮姑娘們扒着被曬得如烙鐵似的圍欄往裡看,不時發出“這個好帥”“那個也好帥”“楚子航最帥”的尖叫和贊歎。

仕蘭中學的确有位很帥的中鋒,是不是叫楚子航,齊樂就不清楚了。他們在操場的另一端熱身,穿紅球衣,齊樂以自己近視兩百度的視力看去,能隐約瞥見幾眼對方清秀白皙的側臉。

正吹哨子的教練突然停下來,視線直指向齊樂,又下壓,眉心皺緊得能擠死一隻蒼蠅,“你的鞋子不行!”

齊樂低頭注視自己那雙很舊的低幫帆布鞋,鞋底磨損得厲害,鞋口的膠微微開裂,這是她怎麼刷也刷不去的污漬,鞋碼大概也小了點,五隻腳趾摩肩接踵地擠在一起打架。

“我沒有别的鞋子。”她的手指捏得緊緊的。

“你穿幾碼?”教練問。

“34碼。”齊樂說。

“太小了,我們隊裡沒有隊員的鞋适合你。也不需要多專業的籃球鞋,運動鞋也可以,你們班上有同學有近似尺碼的鞋麼?有的話去找她們暫時換下,順便換好球衣。”教練說。

也許有,但不會有人借給齊樂。

“行吧,我去問問……”齊樂深吸一口氣。

胃裡的内容物加倍地翻湧着,黏糊糊的汗緊貼肌膚、毛孔,燒得眼角灼痛,如同一層即将要蛻下的皮。齊樂倒不是真要去問問誰願意借給她,她初中時穿着帆布鞋one on one照樣幹趴一群人,穿什麼都沒關系,但她就是想一個人待會兒,一小會兒也行。

她走出隊列,走向重重的鐵絲網。忽然,一道脆生生的嗓音沖破潮悶的空氣,它叫着“小心,快接住”,齊樂一頓,迎着豔陽擡起頭,看見一雙嶄新的運動鞋被抛過那些如荊棘纏繞的鐵網,劃出一道彗星似的弧度,而牢籠外光着腳、穿啦啦隊服的女孩兒對她笑,那雙清澈光潤的黑眼睛在閃閃發亮,比世界上最昂貴的鑽石還要奪目。

粉白色的運動鞋如同墜落的流星,被齊樂接在懷裡。

“借給你啦!要好好表現哦。”夏花般燦爛的女孩兒說,語氣熟稔,仿佛她們很久之前就見過面。

“謝謝!”齊樂愣了好幾秒鐘。

“我叫■■,仕蘭中學初中部二年級的!不要忘記我的名字。”一陣突如其來的耳鳴襲擊了齊樂,那是一種白噪音般寬頻的噪音,大腦奇異地将那個名字替換成了一段模糊的發音,隻看見對方笑得很狡黠,露出一對小虎牙,像隻吃到肉的小狐狸,“放心啦,不是白借給你的,别傻站着,現在——把你的鞋子脫下來給我。總不能讓我光着腳去給人跳操吧!”

交換完鞋子,齊樂最後看了學妹一眼,想再問問她的名字,但一群高大的男孩兒一邊對她說着“借過”一邊路過她,那群穿超短裙的初中女孩兒們如同花蝴蝶似的撲過去,輕盈地擁着他們離去,裙角與發梢在明亮的夏風中飛揚。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仕蘭中學中鋒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齊樂很莫名,但還是對他颔首示意。清秀的大男孩兒卻走得慢了,點綴在隊伍的末尾,大多數隊友頻頻回頭看他,他隻是簡短地說“你們先走”,然後朝齊樂的方向走。

他的隊友們發出起哄的怪叫。人們的視線滾燙,齊樂反感這種飽含鮮明的喜惡的視線。她想要快步離開,但男孩兒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盡管她堅信偶像劇般的搭讪橋段一般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可心髒還是撲通撲通地一陣亂跳。

他冷冷地說,“可以轉下身麼?”

齊樂緊張地心想:他不會是想跟我搭讪吧!不行,就算是柏原崇來了我也得專心學習高考……好吧,對方是世紀末的美少年的話她一定會早戀的。

她強裝鎮定,有點恨自己不合時宜地長了顆痘痘,“不好意思,我暫時沒有——”

中鋒的手越過她的肩膀,探到背後,唰地一聲撕下什麼。

齊樂尴尬到腦袋一片空白,看見他收回手,從指縫中露出便利貼的一角。那是從自己的背後撕下來的麼?她呆呆地想,身體的反應比大腦快得更多,等她從大腦一片空白的餘韻中掙脫時,自己的手已經牢牢捏住對方的手腕。

“你要看麼?”中鋒問。

齊樂沒有松手,他知道了那個答案,松開手指,讓那張被捏得皺巴巴的便利貼展露在她的眼前。那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便利貼,方形,沒有辨識度,上面用藍色圓珠筆寫着“200一次,過夜500”,是後座男生的字迹。

憤怒有時候像冰塊,有時候像岩漿。烈日仿佛融化她,但齊樂仍舊感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中結冰,如同一堆凝固的蠟,她聽見呼吸和心跳如鼓點那樣急促,肌肉在緊繃中發麻、戰栗,尖銳、高頻的耳鳴時遠時近。眼前的視線忽然變得很模糊,她深深地、顫抖地吸了一口氣,眼球仿佛在發燙的眼眶裡突突地跳動。

她知道自己的流言滿天飛,但第一次被貨真價實地羞辱。

中鋒問你還好麼。齊樂勉強笑了一下,說是謝謝你幫我撕下來。但是他又固執地問了一次,你還好麼。未幹的水泥地上升騰起一股濕氣,悄然滲入皮膚,在千萬的神經末梢上凝結出眼淚一般的水珠,齊樂說,一點也不好。便利貼被她從中鋒的手心裡一把抓過來,有點粗暴地揉成團,塞進嘴裡。

她用力地咀嚼,仿佛要咬碎某些東西。

嚼了一會兒,咬肌很累,齊樂冷靜下來,開始艱難地想:好幹,咽不下去,如果有水就好了——當然,如果旁邊沒人是最好的,可以直接吐掉。中鋒很适時地遞過來一瓶擰開的礦泉水,齊樂猶豫地接過來,一狠心,把那團沾滿惡意的東西咽了下去。

中鋒又遞過來一樣東西,是一方手帕。

“謝謝你,我已經沒事了!”齊樂沒有接手帕,好像接過去就等同于承認了自己那一刻的軟弱,“哈哈,不好意思,臉上都是汗!熱死啦。”

他凝視她,她立刻别開臉,被高溫天蒸得紅撲撲的臉上有淩亂的淚水與汗漬,成簇的睫毛也濕漉漉的,但其實他隻是希望她能擦掉眼淚,這樣看起來有點可憐,讓他想到被暴雨淋濕的小動物。

“我真的沒事,你快歸隊吧!”齊樂絞盡腦汁想要感謝他,可是摸遍全身隻有一塊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大白兔奶糖,被熱得軟趴趴、黏糊糊的,一點也拿不出手,“你們中午吃盒飯麼?我請你吃飯,我們學校二食堂的蓋澆飯是一絕。”

雖然但是,請帥哥吃飯比起對他的感謝,更像是對自己的獎勵。

“我沒有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付錢,付完錢我馬上就走!”

“可以一起吃。”中鋒說,“晚點見。”

中鋒轉身離去,球衣背後印着他的名字,但陽光太過刺眼,她什麼也沒看清。

雖然心裡被塞滿了一種疲憊的、無力的憤怒,但齊樂還是悄悄把這個約定翻來覆去念了好幾遍,仿佛小時候好不容易吃到的水果硬糖,不舍得咬碎或是咽下去,隻好含嘴裡,一點一點地吮那點甜味。

女子組的比賽定在上午,一陣風似的結束。隊員擦汗喝水,雙方的啦啦隊收拾着滿地狼藉的亮片與彩帶。市二中女子籃球隊的教練樂開了花,幾乎把手在齊樂的背上拍出了殘影,他問齊樂考不考慮加入籃球隊,以後走職業路子。齊樂說不用,我長大要當太空人。

一旁手持碩大花球的學妹撲哧地笑出來,笑聲清脆短促。未來太空人在教練唠叨的間隙扭頭看她那張無暇完美的臉蛋,苦着臉,對她擠眉弄眼地做口型,說,待會兒等我一下啦!

學妹穩穩地比了個OK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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