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雙手無力的垂下,停止了呼吸,吳邪一直保持着一個姿勢,他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難受極了,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
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吳邪才反應過來,機器一般轉過頭,看到竟是已經站起身的張海棠,“把阿甯搬上來。”張海棠臉上的表情又恢複了平靜,剛才那個慌張悲傷的人仿佛是吳邪的幻覺一樣。
見吳邪呆住,張海棠皺了下眉,想說什麼又止住了,她忍了忍,最後隻能長長歎出口氣,擡手拍了拍他的腦袋。轉身坐到了一邊。
經過這一個意外,所有人都異常安靜,很快天空大亮,他們也該出發了。
吳邪站在他們中間,擡頭看着這裡鳥語花香,風景宜人的叢林,心裡徒然升起一股恐懼與絕望,讓他有種想不顧一切想跑的沖動。
他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如此真實的明白了生命的脆弱。
在意外和死亡面前,這裡每一個人都是一樣的,再強壯的人沒辦法逃脫這個法則。
張海棠瞅了瞅吳邪,沒去說什麼,想走他們這種路,死亡是常見的,現在隻能讓吳邪一個人消化。
死亡并非如同小說,電視劇裡那般轟轟烈烈,而總是那般悄無聲息的,充滿意外到來。
張海棠活了那麼久,見過的死亡不計其數,卻依然沒法麻木的去看待,對于人的死去,她還是會感到難過,感到惋惜,卻不會如一開始那般耿耿于懷。
吳邪還是不忍心将阿甯扔在這裡任野獸啃食,便背起阿甯上路。
她回頭看了眼背着阿甯艱難行走的吳邪,心裡突然很感慨。扭過頭對着一言不發的張起靈感歎,“我要是哪一天也挂了,你就找條河把我扔下去。”
這不是她一時興起的想法而是一直有這個考慮。隻因為她曾經去過爹娘最後去過的墓裡,裡面毀壞的嚴重,但經過調查後猜測她父母是不幸觸動機關,落入地下暗流,因此長眠于水底。
真是一點也不帥氣的死法,好歹也得大戰什麼千年老粽還是什麼怪物什麼的,得虧阿娘您在女兒面前吹噓你倆是多厲害多牛批這麼多年。
女兒生于張家,前半輩子為了張家也算是鞠躬盡瘁,這死後就讓女兒和您兩老一樣沉于水下,也算是有始有終了。
想到這,張海棠感覺到身邊的人突然停了下來。
一雙黑曜石似的黑眸,沉沉的盯了她一眼。
張海棠被這一眼看的心裡一咯噔。
張起靈沒有說什麼,見她愣住,繼而加快了腳步,将并肩而行的張海棠拉開了幾步甩在後面。
張海棠眉頭一跳:“……”
心裡暗罵道,嘁,誰慣出來的小孩脾氣?
日頭越來越高,他們身上被大雨淋過的濕氣被蒸幹,走了不過半個鐘頭,他們就已經到達了極限。
他們經過一個晚上的死裡逃生,幾乎就沒休息過,現在随着溫度的升高,他們愈發感到頭昏腦漲,胖子最受不了這個,喘的要命,最後都變成潘子在扶他。
張海棠瞧着已經累的不行的吳邪,“咱們把阿甯找個地方埋了吧,這種天氣,不用一天就要臭了。”
吳邪一邊喘,一邊擺了擺手,“再怎麼樣我也要把阿甯帶到西王母的地宮裡。”
見他固執,張海棠又道:“那把阿甯給我。”
吳邪還是擺了擺手,“不了,你背上有傷。”
胖子和潘子跟上來,潘子說道:“大妹子你别管了,他心裡不好受,随他去吧。”
張海棠點點頭,還是沒說出找個好地方燒了這種話。
他們繼續走了一百多米時,前面的峽谷突然出現了一個向下的坡度,他們小心翼翼的下到坡度的最下面,就看到峽谷的出口出現在面前,前面有長達兩百多米的黑沼,然後又慢慢的開始茂密起來,後面就是一大片泡在沼澤中的水生雨林,再往前走了幾步,他們來到了沼澤的邊緣,前方還是一片密林,腳下的水越來越深,越來越深的污泥也讓他們越來越站不住。
好在他們在沼澤深處發現了一塊很大的平坦石頭,雖然奇怪為什麼會有這樣一塊突兀的石頭,但他們已經太累了,便小心翼翼的蹚水過去,爬了上去,觀察下,才發現這塊巨大的石頭上雕刻着模糊的複雜紋路。
張海棠看了幾眼就轉頭去看其他地方,大緻觀察了下,暫時覺得這裡是安全的。這時,她意外發現右前方的沼澤深處有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色影子,似乎是石頭。
“那是什麼?”張海棠拍了拍唯一帶着望遠鏡的胖子。
胖子也放心了那些影子,戴上望遠鏡看去,很快便驚呼出聲,“你們看那!”他手指着一個方向。
吳邪收回了繼續觀察腳下石頭的視線,眯着眼睛去看胖子指着的方向,他視力沒有胖子好,看不到什麼,便奪過胖子手裡的望遠鏡,順着胖子指的方向去看。
隻見在陽光下,前方的黑沼比較深的地方,那些黑色影子似乎全部都是一座座殘垣斷壁,一直連綿到沼澤的中心去。
吳邪面上露出驚訝的神色,放下望遠鏡,激動道:“西王母的古城的廢墟,竟然是被埋在了這沼澤之下!”
張起靈淡淡的說道:“西王母國瓦解之後,古城荒廢了,水系統崩潰,地下水上湧,加上帶着泥沙污泥的雨水幾千年的倒灌,把整座城市淹在了水下,看來西王母城的規模很大,我們現在看到的隻是鳳毛麟角。”
走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聽到好消息,張海棠心裡松了口氣,彎了彎嘴角說道:“那證明我們沒走錯,今天先休息整頓,明日出發,至于我們後面再想法子。”
衆人表示同意,幾個人一路下來都筋疲力盡,迫不及待坐下來休息。
便想把衣服上衣脫掉,鋪在石頭上曬,畢竟這一身黏膩的衣服沾滿了泥漿和沼澤水,不早點清理怕是要得皮膚病了。
好在張海棠早有準備,身上早就穿上了打底的貼身背心和短褲,她把外面沾滿泥漿的衣服脫掉,甩了甩鋪在石頭上,然後開始檢查身上有沒有傷口。
張海棠用藥水噴了噴腳底有些發紅發白的擦傷,便回過頭去看吳邪他們,哪知道過了一會,本來脫的好好的幾個男的,突然别扭了起來。
張海棠瞅着幾人把手放在褲子上磨磨蹭蹭的,眼神東張西望,似乎在考慮脫不脫,她哂笑一聲,道:“這種時候你們幾個還矯情什麼,舒服才是王道。”說完又指了指一旁已經脫的剩下一條内褲,正在檢查身體的張起靈。臉上寫着“看見沒?學着點”的神色。
張海棠心想,幹這一行,就得在心裡暗示自己模糊男女和道德這點邊界,不然得把自己郁悶死。
吳邪看着還直勾勾看着這一邊的張海棠,表情欲言又止:“……”大姐,這種時候你能不能給點面子轉過頭去?
似乎是讀懂他的表情,張海棠嘁了一聲,伸手彈了彈指甲蓋,神情揶揄朝他笑了笑,意思不言而喻。
吳邪頓時額頭青筋直跳,若不是現在沒有力氣他肯定罵死這個混蛋家夥。
一旁的張起靈注意到這邊的無聲鬧劇,眼神掃了過來,張海棠下意識就把小拇指縮了回去,自家小孩那肯定要鼓勵鼓勵,于是她咧開嘴角朝對方豎了個大拇指。一邊笑眼神還示意性的往下方瞟了一眼。
張起靈:“……”
他眼神清淩淩的瞪了她一眼。張海棠頓時就擺正好表情,露出一副正經正人君子的姿态。
吳邪隻覺得心裡那點别扭和不好意思直接被張海棠這貨一掃而空。
幾個男人也不猶豫了,幹脆把自己脫的隻剩下一條内褲,坐在地上開始上下查看自己身上有沒有蚊蟲叮咬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