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秋晨】
秋風卷着枯葉掃過宮階,長樂宮的青磚地泛着濕冷的寒氣。沈知挽伏在案邊,指尖攥緊了素白的帕子,一陣陣幹嘔湧上喉間,卻隻吐出幾口酸水。
青荷慌忙捧了溫水來,輕拍她的背脊:“姑娘,可是早膳不合胃口?”
沈知挽搖頭,額角滲出細汗。這幾日她總覺頭暈目眩,喝了藥後更是胸悶欲嘔,連腰間的烙印都隐隐發燙。她剛想開口,殿外忽地傳來一陣嬌笑聲——
“喲,沈姑娘這是怎麼了?”趙沅柔扶着侍女的手跨進門檻,胭脂紅的裙擺掃過地上的枯葉,王美人與李才人緊随其後,三人臉上挂着如出一轍的假笑。
沈知挽強壓下喉間的不适,冷冷擡眼。
“姐姐臉色這麼差,莫不是……”王美人突然掩唇,故作驚訝,“有了身孕吧?”
李才人立刻接話:“若是皇嗣,那可要好好賀喜沈姑娘了!”
“皇嗣?”趙沅柔嗤笑一聲,指尖點了點自己嫣紅的唇,“她在北狄待了那麼久,誰知道懷的是誰的種?”
青荷氣得發抖,攔在沈知挽身前:“姑娘隻是傷勢未愈,又被烙印折磨,才會身子不适!請諸位娘娘慎言!”
沈知挽想開口,可一陣劇烈的咳嗽突然襲來,她伏在案邊,咳得眼尾泛紅,連指尖都在顫。趙沅柔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紅唇勾起一抹譏诮:“裝模作樣的本事倒是一流,可惜——”她俯身,壓低嗓音,“你這副樣子,還是留給陛下看吧。”
三人嬉笑着離去,殿内隻餘沈知挽壓抑的咳聲。青荷心疼地扶住她,卻聽殿外傳來太監尖細的嗓音——
“陛下駕到!”
蕭景琰一襲玄色龍袍踏入殿内,金線繡的龍紋在秋陽下泛着冷光。他目光落在沈知挽蒼白的臉上,見她唇瓣被咬得泛白,指尖還攥着染了血的帕子,眸色微微一沉。
“病成這樣,還有力氣跟人争執?”他嗓音低沉,聽不出喜怒。
沈知挽擡眸,眼底一片清冷:“陛下是來看笑話的?”
蕭景琰冷笑一聲,擡手示意宮人退下。待殿内隻剩他們二人,他忽然伸手扣住她的下巴,拇指摩挲着她幹裂的唇:“朕若想看笑話,何必親自來?”
她别過臉,卻又是一陣幹嘔,冷汗浸透了鬓發。蕭景琰盯着她顫抖的肩頸,忽地開口:“這幾日,不必侍寝了。”
沈知挽一怔,還未回應,又聽他冷聲道:“養好身子,别讓朕覺得……你連這點用處都沒了。”
她指尖掐入掌心,啞聲問:“陛下那日去懸崖下……可曾見到我哥哥的屍首?”
蕭景琰眸色驟冷。
他一把掐住她的後頸,逼她仰頭看他:“沈知挽,你如今自身難保,還有心思惦記别的男人?”
她疼得蹙眉,卻倔強地不肯出聲。蕭景琰盯着她泛紅的眼尾,忽然松手,轉身大步離去。
殿門外,他駐足片刻,對跪伏的太監冷聲道:“她想吃什麼,就讓禦膳房做。”頓了頓,又補了一句,“若再讓朕聽見她吐一口,太醫的腦袋就别要了。”
——
翌日,宮中流言如野火蔓延。
“聽說了嗎?長樂宮那位整日幹嘔,怕不是有了北狄王的種……”
“噓!小聲點!陛下今早還派了太醫去診脈呢!”
紫宸殿内,蕭景琰捏碎了茶盞。
“去查。”他嗓音森寒,“誰在傳這些話,朕拔了他的舌頭。”
——
長樂宮内,趙沅柔收買的太醫正裝模作樣地為沈知挽診脈。
“回陛下,沈姑娘并無身孕,隻是傷勢未愈,氣血兩虧,需靜養些時日。”
蕭景琰揮手屏退衆人,待殿内隻剩他與沈知挽,他忽然俯身,指尖撫上她的臉頰。
“沒有身孕?”他低笑一聲,指尖緩緩下滑,扯開她的衣襟,露出肩頸處那兩道淡粉的虎牙印——其他齒痕早已消退,唯有這兩處,像是刻進了骨血,永遠消不掉。
他眸色暗沉,指腹重重碾過那處痕迹:“拓跋律倒是會挑地方咬。”
沈知挽疼得一顫,卻仍強撐着推開他:“陛下既已确認,可以走了。”
蕭景琰盯着她倔強的神情,忽然掐住她的腰,将她按在榻上:“沈知挽,你以為朕是來跟你商量的?”
她呼吸微亂,卻仍不肯示弱:"陛下既要我養病,如今又這般折辱于我,是打算讓我病得更重?"
他冷笑一聲,松開她,轉身走向殿門。
"養好病。"他側眸,眼底翻湧着陰鸷的欲念,"待你能下榻了,朕會讓你知道——"指尖劃過她腰間烙印,"什麼叫君恩深重。"
殿門重重閉合,秋風卷着落葉拍打窗棂,像一場無聲的嘲弄。
夜色如墨,秋風裹着寒意滲入寝殿。燭火早已熄滅,唯有窗外一彎冷月投下慘淡的光,映在沈知挽蒼白的臉上。她深陷夢魇,眉心緊蹙,冷汗浸透了單薄的寝衣。
夢中,她看見拓跋律跪在血泊裡,赤紅的戰袍被箭矢撕裂,肩胛處一道猙獰的傷口正汩汩湧出鮮血。他琥珀色的眸子死死盯着她,唇瓣開合似在說什麼,可她一個字也聽不清。她想沖過去,卻猛然發現自己的腳踝被金鍊鎖住,動彈不得——
"拓跋律……你怎麼了……"現實中,她無意識地呓語出聲,指尖攥緊了錦被。
青荷本在腳踏上打盹,聞聲驚醒,慌忙跪到榻邊:"姑娘?您怎麼了?"
沈知挽猛地睜眼,瞳孔渙散了一瞬才聚焦。她胸口劇烈起伏,冷汗順着脖頸滑入衣襟,唇瓣顫抖着仍在喃喃:"拓跋律……"
"姑娘可是夢魇了?"青荷用帕子擦拭她額角的冷汗,觸手一片冰涼。
沈知挽勉強點頭,剛要開口,卻突然弓起身子劇烈咳嗽起來,咳得眼角泛紅,連腰間的烙印都因喘息而隐隐作痛。青荷趕緊端來藥碗:"姑娘把藥喝了吧,能安神的。"
她勉強咽下苦藥,虛脫般躺回枕上。藥汁入喉,卻像一把火從喉間燒到心口,眼前又開始昏沉……
午夜時分,夢魇再臨。
拓跋律渾身是血地抱住她,力道大得幾乎勒斷她的肋骨。她聽見他心跳聲越來越弱,鮮血浸透她的前襟,燙得她渾身發抖——
"拓跋律!你到底怎麼了——"現實中,她突然尖叫出聲,聲音凄厲得劃破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