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徐薇薇如約而至。一年多的S市生活讓她看起來更加時尚自信,短發染成了栗棕色,耳朵上戴着一排小小的銀環。
"Q大才女!"她一把抱住林明驕,"想死你了!"
她們在學生食堂吃了午飯,然後徐薇薇強烈要求參觀林明驕常去的圖書館和文學社活動室。走在校園裡,徐薇薇不斷指出路過的男生:"這個怎麼樣?那個呢?有沒有看對眼的?"
林明驕隻是搖頭,直到徐薇薇突然停下腳步:"等等,那個戴眼鏡的高個子,是不是經常出現在你朋友圈裡?叫什麼...陳墨?"
林明驕順着她的視線看去,陳墨正從圖書館台階上走下來,懷裡抱着幾本書。他似乎感應到了什麼,擡頭看見她們,遠遠地點頭緻意。
"就是他。"徐薇薇壓低聲音,"長得不錯啊,文質彬彬的。你們...?"
"隻是學長和社團前輩。"林明驕迅速回答,卻感到臉頰發熱。
徐薇薇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追問。
下午,她們在林明驕宿舍聊天。徐薇薇興奮地講述着S大的見聞和實習經曆,林明驕則分享了自己的寫作進展和校園生活。
"所以,"徐薇薇突然話鋒一轉,"你還想着葉風眠嗎?"
這個直接的問題像一把小刀,精準地刺入林明驕最柔軟的部分。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的楓葉書簽——這個習慣性動作立刻被徐薇薇捕捉到了。
"天哪,你還在戴他送的書簽?"徐薇薇瞪大眼睛,"都過去一年多了!"
林明驕沒有回答,隻是低頭看着杯中旋轉的茶包。
"明驕,"徐薇薇的語氣軟了下來,"我不是要批評你。但你不能永遠活在一段從未真正開始過的感情裡。那個陳墨看起來很不錯,而且明顯對你有意思..."
"我知道。"林明驕輕聲打斷,"我隻是...需要更多時間。"
徐薇薇歎了口氣:"有時候我在想,你喜歡的到底是真實的葉風眠,還是你想象中的那個完美影子?"
這個問題像閃電一樣擊中了林明驕。她從未從這個角度思考過自己的感情。她喜歡的是那個秋遊時分享耳機的男生,是那個長跑時折返陪伴的朋友,是那個在海邊突然擁抱她的少年...但這些片段加起來,就是完整的葉風眠嗎?
"我不知道。"她老實承認。
徐薇薇握住她的手:"我隻是不想看到你錯過眼前可能的美好。陳墨也好,其他人也罷,給自己一個機會,好嗎?"
林明驕點點頭,心裡卻亂成一團。徐薇薇的話有道理,但感情從來不是靠道理就能解決的。
周日送走徐薇薇後,林明驕獨自去了圖書館。她需要安靜地思考和整理這一周的種種——陳墨的邀請,校慶特刊的籌備,徐薇薇的來訪,以及那個關于"真實與想象"的問題。
古籍閱覽室是她最近發現的一個安靜角落,很少有人來,适合深度閱讀和寫作。林明驕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從書架上随手拿了一本《中國現代散文選》作為參考。
翻開書,一張借閱卡掉了出來。這種老式的紙質借閱記錄在數字化管理的Q大已經很少見了,隻有古籍區還在沿用。林明驕彎腰撿起卡片,正準備塞回去,突然僵住了。
卡片最下方的一個簽名讓她呼吸停滞——「葉風眠」,日期是去年九月。
林明驕的手指開始顫抖。這怎麼可能?葉風眠應該在B大,怎麼會出現在Q大的古籍閱覽室?而且去年九月,正是大一剛開學的時候。
她急忙翻看書的内頁,希望找到更多線索。在某一頁的頁腳,她發現了一行鉛筆寫的小字:「給可能來這裡的你: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T」
這熟悉的字迹,這熟悉的詩句...林明驕的視線模糊了。她認得這個筆迹,就像認得自己的心跳一樣确定。葉風眠來過這裡,而且留下了隻有她才懂的信息。
圖書管理員的詢問聲從遠處傳來:"同學,你還好嗎?"
林明驕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淚流滿面。她匆忙擦幹眼淚,拿起書和借閱卡走向管理員:"請問...這個借閱的人,您還記得嗎?"
老管理員戴上眼鏡看了看:"哦,那位年輕人啊。去年經常來,每次都坐靠窗那個位置。說是對民國散文很感興趣。"
"他...後來還來過嗎?"林明驕的聲音幾乎聽不見。
"最近沒見到了。"老管理員搖搖頭,"好像是畢業生,工作了吧。"
林明驕謝過管理員,回到座位上,将借閱卡緊緊貼在胸口。葉風眠來過Q大,而且不止一次。他為什麼會在去年九月出現在這裡?是轉學了嗎?還是專門來看她?為什麼沒有聯系她?無數問題在腦海中盤旋,卻沒有答案。
她翻開日記本,寫下今天的日期,然後停住了。該寫什麼呢?關于發現葉風眠可能就在同一座城市的震驚?關于他悄然而至又無聲離去的困惑?還是關于她此刻複雜得無法定義的心情?
最終,她隻寫下一行字:「他來過。而我錯過了。」
合上日記本,林明驕望向窗外。秋日的陽光依然溫暖,校園裡的學生來來往往,各自忙碌着自己的生活。在某個平行時空裡,也許她和葉風眠曾在這座圖書館擦肩而過,一個上樓,一個下樓;一個進門,一個出門;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