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她機械地撿起筆,在扉頁上寫下"給夜行人",然後簽上自己的名字。手抖得厲害,字迹比平時潦草許多。
葉風眠接過書,指尖輕輕擦過她的手背,那一瞬間的觸碰像電流一樣傳遍全身。"我在後門等你。"他低聲說完,轉身離去,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簽售會剩下的時間對林明驕來說像是一個模糊的夢。她機械地簽名、微笑、回答讀者問題,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後門那個可能還在等待的身影上。陳墨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異常,主動接手了部分工作,讓她能提前離開。
"是他,對嗎?"收拾資料時,陳墨小聲問道。
林明驕點點頭,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混亂的心情。
"去吧。"陳墨輕輕推了她一把,"有些對話遲早要進行。"
後門的走廊空無一人,林明驕的心沉了下去。也許葉風眠改變主意了,也許這隻是一次偶然的相遇,他并沒有真正想和她叙舊...
"在找我嗎?"
聲音從側面傳來。葉風眠靠在一扇窗前,已經摘下了鴨舌帽,頭發比記憶中短了許多,襯得臉部輪廓更加立體。他穿着簡單的黑色高領毛衣和深色牛仔褲,身上有種歲月沉澱後的沉穩氣質。
"你...怎麼會在紐約?"林明驕問出了最直接的問題。
"工作調動。"葉風眠微笑,"我在哥倫比亞醫學院做研究員。上周在書店看到新書預告,認出你的名字和照片,就決定來看看。"
林明驕的大腦飛速運轉。哥倫比亞醫學院,就在河對岸,距離她的出版社不過二十分鐘地鐵。這麼多年來,他們可能曾在某個咖啡店擦肩而過,在某個地鐵站等同一班車...
"你父親...還好嗎?"她突然想起當年徐薇薇提到的重病。
葉風眠的眼神暗了一下:"撐了三年。很辛苦,但最後走得很平靜。"
"我很抱歉。"林明驕輕聲說。
"謝謝。"葉風眠深吸一口氣,"那時候太突然,全家連夜搬來美國治療,我甚至沒來得及和任何人告别。"
這句話解釋了太多——為什麼他突然消失,為什麼沒有回複她的信息,為什麼那個電話号碼那麼快就停機了。
"我去Q大找過你。"葉風眠繼續說,"大一那年秋天,父親回國治療,我趁機飛回去。在圖書館看到你和...一個男生走得很近,就沒打擾。"
林明驕的心揪了一下。那個男生一定是陳墨,而葉風眠看到的可能是他們無數次普通同行中的一次,卻讓他誤會了他們的關系。
"那是陳墨,隻是朋友。"她不知為何急于澄清,"他現在也在哥大讀博,今天還來幫忙簽售會了。"
葉風眠點點頭,表情難以讀懂:"我讀了《等風停》。很美的故事。"
"你...認出自己了?"
"從第一句就認出來了。"葉風眠微笑,"雖然你把名字和細節都改了,但那種感覺...太熟悉了。"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窗外的雪依然在下,給紐約的街景蒙上一層柔軟的白色。
"有時間喝杯咖啡嗎?"葉風眠終于打破沉默,"好好叙叙舊。當然,如果你不忙的話。"
林明驕看着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為暗戀所困的女孩,而他也不再是記憶中那個完美少年。他們都是經曆過失去和成長的成年人,有着各自的傷痕和故事。
"好啊。"她聽見自己說,"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錯的咖啡館。"
走出出版社大門時,雪花落在林明驕的臉上,冰涼又清醒。葉風眠走在她身邊,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太遠顯得生疏,也不會太近讓她不适。
"你知道嗎,"他突然說,"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在海邊,我把父親病重的消息告訴你,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林明驕停下腳步,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也許我會堅持等你,也許我們會嘗試遠距離戀愛...但最終,我們還是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為什麼這麼确定?"
"因為我們需要這些年的成長。"林明驕微笑,"十八歲的林明驕和葉風眠注定會錯過,但二十八歲的我們,至少可以成為朋友。"
葉風眠深深看了她一眼,點點頭:"你說得對。那麼,朋友林明驕,帶我去喝紐約最好的咖啡吧。"
他們并肩走入紛飛的雪中,留下兩行并排的腳印。身後,出版社大樓的燈光依然明亮,陳墨可能還在裡面收拾簽售會的殘局;前方,咖啡館的溫暖等待着一場遲來多年的對話。
林明驕不再回頭看。過去的遺憾已經化作筆下的故事,而未來的篇章,才剛剛開始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