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半月有餘，實在是閑得發慌，覃禍恨不得賴在皇宮不走了，但一想到辛谙布了個局，隻好梁府皇宮兩頭跑，給他動手的機會。
但辛谙好像并沒有此意，覃禍看不出辛谙要做些什麼，但他很期待，忍辱負重六年，辛谙絕對會有些動作，而且不會小。
又是一年元旦，日子過得稀裡糊塗，覃禍與文昭走在街頭看到小販買的元宵才想起，他有片刻的怔愣，覃禍問：“這是咱們兩個過得第幾個元宵節了？”
文昭答得很快，好像一直記得，“若是你我二人，那便是第九個。”
原來，她已經走了九年了。
“今日過節，也該吃碗元宵。”覃禍留了這一句，便回了府。
回府後，他将廚房中的廚子支走，自己在裡頭忙活。
覃禍不語，文昭也知，他二人九年沒過元宵節了。
九年前，覃禍的母妃張氏沒撐過那個寒冬，一夜後，床榻上的人突然沒了生機，好似被這寒冷的冰雪塵封了，她永遠留在了那裡。
就在那日的前一夜，張氏突然說，“若是能再見陛下一面就好了。”随口一句，文昭記下了。
十六歲的文昭偷了小太監的衣服，跑到國主的寝殿求陛下見塗氏一面，不知是不是那年的寒冬太難熬，張氏的身體突然變得很差。
文昭跪在殿外，那時下着大雪，他也不動，任由雪将他包裹，過了良久，殿門被推開，正值壯年的男子摟着一身桃紅色衣袍的女子，文昭壯起膽子，道：“求陛下去芳草閣看看張貴人。”
覃策的腳步停住，回頭看了眼文昭，像是自言自語，“張貴人？孤不記得了，她不舒服就找太醫，找孤有何用。”
說罷，頭也不回帶着盛寵不衰的貴妃離去了。
一切映入覃禍的眼眸，那個被他遺忘的兒子。文昭見狀還要去追，中途被覃禍拉走了，他的表情說不出的陰沉，良久，“不必求他，他不會來的。”
文昭愣了片刻，便垂下頭不語。
張氏死後，覃禍帶着文昭逃離了皇宮，去見識了外面的天地，一路上好人壞人見識了許多，也曾拜歸隐的武林高手為師，得寶劍，組建自己的勢力，空閑時也會與新認識的美人甜言蜜語，但總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說到底，這麼些年，覃禍見過的美人數不上數，無一人能讓他動心，卻每一個都深陷其中，他好像突然懂了張氏為何對覃策如此念念不忘，男人嘴中的情情愛愛，一生一世一雙人最後隻有聽的那一方記得。
良久，廚房處傳來一聲巨響，文昭思緒回籠，府中的管家走近文昭，問：“文侍衛，大人這是在做什麼？”
文昭看着廚房的方向，道：“今日元宵節，許是在做元宵吧。”
“大人真是好手藝……”後續的話文昭沒有心思聽，他更想知道覃禍為何突然做起了元宵，九年前，他道：“元宵寓意團圓，母妃已逝，我亦沒了家，元宵節也不必再過。”如今做元宵，過節，是又有了家的感覺嗎？
不多時，覃禍帶着一食盒從廚房出來，經過文昭時，道：“鍋裡還有，給下人分分。”話畢，沒了身影。
這一路，覃禍騎着他從大覃帶來的寶馬，一手抓着缰繩，一手端着食盒，怕慢了元宵冷掉，怕快了打翻，他也不知為何心血來潮做了碗元宵，也不知為何非要帶進宮給遲暮嘗嘗，但是他想，便就這麼做了。
到龍麟殿時，遲暮正與禮部尚書賀楠商讨事物，門口的公公想為他禀報，覃禍拒絕了，他要在外頭吹吹風，好好靜靜自己的心。
良久，等的覃禍的牙齒都開始打顫了，不得已請公公進去禀報，得了遲暮的首肯，覃禍進去了。
殿内的炭火很旺，一冷一熱，覃禍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坐。”
人前，遲暮端着那副帝王威嚴，覃禍也陪着他将戲演下去，“謝陛下。”
“到時國宴就交由你了，退下吧。”
“是。”
不等覃禍開口問，遲暮便道：“覃、池、呼爾三國每年都會在不同的國家舉辦國宴，以示三國和諧，今年便是在池國舉辦。”
覃禍問：“陛下好像有些緊張。”
遲暮垂眸，嗯了一聲，“這是朕上位後的第一次，若是鬧出什麼烏龍丢的就是池國的顔面了。”
覃禍微微一笑，将食盒中的元宵放置在桌上，“陛下不必緊張，往年是如何辦的，今年便也如何就是了。”
遲暮嗯了聲以作回答，轉而看到桌上的元宵，問：“這是？”
覃禍道：“今日是元宵節，這是臣做的元宵，”邊說，覃禍想端起元宵遞給遲暮，一摸，元宵早已變得冰冷，便又放下，“涼了，陛下不要用了。”
遲暮沒有猶豫，接過元宵，“無礙，你的心意朕總要領的。”
遲暮仔細地咀嚼着，不自覺的覃禍的唇角微微勾起。
文昭招呼完下人後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在後院桃樹旁，如今的桃樹隻有孤零零的樹枝随意穿插在空中，擡頭，幾隻叫不出名的鳥兒飛過，頗有一番古詩中與寂寞纏身的詩人提筆作詩時的味道。
但很快這種氛圍就被打破。
“樹上的鳥兒成雙對，诶，我來了，你我也是一對。”及時雨調侃的聲音不知從何處響起，引得文昭四處張望，片刻，院牆外的樹顫了一下，及時雨一腳蹬在樹上借力翻牆而入。
在看到及時雨臉上明媚的笑時，文昭先想到的是那日他克制不住說的話，及時雨又躲在圍牆後偷偷看他了嗎？
表面文昭仍裝得自然，“你來作甚？”
及時雨笑意不減，“你不覺元宵節一人太過孤單嗎？你我皆是一人，何不結伴過節？”
他說的是事實，文昭沒有拒絕，“随你。”
二人相顧無言，及時雨沒将那日青樓與梅花之事再拎出來說，他歪着頭，看文昭一口一口将圓潤晶瑩的元宵送入口中。
文昭被這灼熱的視線看的有些不自在，片刻，他道：“你若想吃廚房還有，自己去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