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公公并未跟着陳玄烨離開,悄聲走到了陳沅兮身後。
“公主,陛下在禦書房等您。”
陳沅兮颔首,略行了一禮,張公公是皇上眼前的紅人,自然不能擺那不存在的公主架子,“謝公公告知,我這便随你去。”
撫平衣角,随着張公公往禦書房的方向走。
到禦書房後,陳沅兮躊躇了一會,等在門外的奴才看到她就迎了過來,語氣是從沒有過的殷勤,“見過五公主,陛下正在更衣,讓您在殿外等待片刻。”
大概一刻鐘,陳沅兮才被叫進去。
走進殿内,忍不住咂舌,她父皇當真是奢侈,入目的是幾株被養護的很好的牡丹,牡丹下是矮胖的青瓷花盆,瓷質細膩,線條明快流暢,一排排紅木架子整齊排列,上面擺放了不少别國進獻的珍寶,檀木做的屏風雕刻了一條栩栩如生的龍,四角纏上了金絲。
再往裡,就是金絲楠木桌椅,上面鑲嵌着以黃金為底座的紅色寶石,陳沅兮不敢再多看,低頭行禮,“兒臣見過父皇。”
陳玄烨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卷書,并未擡眼,“可有什麼賞賜想要?”
陳沅兮當然不信父皇叫她來就是為了說這個,“兒臣不是已經得到了嗎?一把短劍。”
“那父皇就再賞你一份聖旨。”說着把手中的書仍在了桌上,發出“哐”的一聲。
張公公連忙放好了筆墨,又把書收好。
“五公主賜封号昭慧,次日起于李将軍營中曆練。”
“兒臣接旨。”雙膝跪地,伸手接過聖旨,心中漸漸明晰。
賜她這把短劍,大約就是叫她做一把劍,一把為他掃清所有障礙的劍,隻是這将軍李钰,未到弱冠之年,已在軍中任了要職,人人都說他得皇恩眷顧,如今看來,父皇多疑,擁有超出常人的才幹,反而會招緻禍端。
不過,不清楚這位李将軍的為人,先保全自己要緊。
“天色已晚,領旨就退下吧。”
“是父皇。”
小心翼翼的退出去,走至門口,陳沅兮終于松了一口氣,擡頭就看到一人,一身黑衣,大半個人隐在夜色裡,面容有些看不清,依稀能辨出一雙鳳眸,周身威嚴,正在求見父皇。
沒有多做停留,陳沅兮快步離開,穿過長長的街道,繞過一座座宮殿,在離父皇寝宮最遠處,才看到惠姬屋裡隐約透着光亮,走近,見她正被孫嬷嬷攙扶着,四處張望,看到陳沅兮後欣喜的捏住了手裡的帕子。
“母妃!”
陳沅兮高興的撲進了惠姬懷裡,又怕驚擾到宮裡的其她娘娘,便噤聲,和孫嬷嬷一起扶着在宮門口站了許久的惠姬走到了屋裡。
惠姬屋裡較禦書房的富貴竟顯得寒酸,但其實該有的桌椅擺件都有,隻是做工要粗糙許多。
“我們兮兒如今長大了,有主意了,不與母妃說一聲就跑去參加什麼騎射大賽。”惠姬坐下,就開始數落起陳沅兮。
看着母妃眼裡的慈愛,陳沅兮撒嬌的摟住了她的胳膊。
“呦,還知道同母妃撒嬌。”惠姬用手指輕點她的額頭。
陳沅兮搖了搖她的胳膊,“皇族子女隻要到了年齡人人都可以去,我為何不去?”
“況且……我已及笄,該為自己的前程争一争了。”靠在惠姬身上,她聲音悶悶的。
惠姬面上多了幾分愁容,歎氣道:“怪母妃沒能力,年輕時隻會使小性子,讓我們母女淪落到如今的境地。”
“怎麼會?我們這些年雖沒少遭人冷眼,但也樂得自在,女兒很慶幸沒有和三位姐姐一樣幼時被逼着學會溫婉順從,長大後便被當作拉攏人心的工具,嫁給從未見過的人。”
陳沅兮朝孫嬷嬷俏皮的眨了眨眼,“是吧,嬷嬷。”
孫嬷嬷滿臉慈愛的附和着陳沅兮。
惠姬被這一老一小的一唱一和逗得眉開眼笑,完全忘記了剛才憂心的事。
因着明日還要早起和皇後辭行,然後去營中報道,縱使有萬般不舍,陳沅兮與惠姬說了幾句俏皮話,就被催着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吩咐金钗和禾雀準備好明日要帶的東西,命人打水沖洗掉在馬場待了一天染上的塵土,躺在床上,卻遲遲不能入睡。
像李钰那樣聰明的人,怎麼會不明白父皇的用意?
父皇給她封号,就是為了别人不敢輕易動她,但私下的絆子又不知會有多少,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不過,如今對她來說,就是莫大的恩賜,至少她的未來有了不确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