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多禮了,早就聽聞将軍戰功赫赫,今日一見,果真不凡。”陳沅兮站的筆直,想着父皇的樣子,努力裝出公主的氣勢,打量着面前的人。
“臣擔不起公主盛贊。”李钰腰彎的更深了。
“陛下認可,萬民擁護便擔得起,走吧,上馬車。”說罷,陳沅兮先邁步上了馬車,接過禾雀手裡的東西,順道把她也拉了上來。
“是。”李钰擡頭,看着她行雲流水的動作,竟覺得有些可愛,扶好腰間佩劍,也縱身跳到了馬車前,“公主坐穩了。”說着,拽緊馬繩,一隊人馬緩緩走出皇城。
“公主瞧,這車上還有茶水、糕點。”禾雀湊到陳沅兮身旁,低聲說。
車内就她倆,四周都遮上了簾子,陳沅兮也逐漸放松下來,錘錘肩膀,眼珠轉悠着觀察馬車内的布置,自己坐的是軟座,禾雀坐在兩邊長長的木凳上,中間是個桌子,桌子下可以放小暖爐,隻是還沒到季節,裡面寬敞到十多個人也能坐下,桌上許多糕點,應該是提前準備好的。
禾雀見公主盯着桌上的糕點看,馬上殷勤的端起一盤棗泥酥,“這是您最愛吃的,早晨隻喝了幾口粥,吃塊吧公主。”
拿起兩塊,将其中的一塊塞到了禾雀嘴裡,兩人相似一笑,都心滿意足的吃了起來。
對啊,棗泥酥是她最喜歡的糕點,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随着馬車的搖晃,陳沅兮的思緒越飄越遠。
好像是在慶祝順利吞并越國的慶功宴上,她和母妃也有幸參加,那年她大約六七歲,第一次見父皇,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些造型精美的糕點。
一會有異國使者進獻寶物,一會又有皇子公主送禮物讨父皇開心,可她隻顧着往嘴裡塞糕點,怕宴會結束的太快,就再也吃不到這些東西了,見母妃沒動筷,還偷偷藏起了一塊棗泥酥。
宴會結束,在她眼睛亮晶晶的獻寶似的将那塊被她保護的很好的棗泥酥送到母妃面前時,卻對上了她濕潤的眸子。
母妃笑着,她以為是被自己感動哭了,還不好意思的嘲笑母妃像小孩子一樣哭鼻子,卻在半夜因吃太飽撐醒時,看到了母妃背對着她輕輕的用袖子擦眼淚。
心裡莫名難受,但她那時候還小,不能理解太多複雜的情緒,隻是睜着眼睛摸着圓鼓鼓的小肚子,回味着白天吃到的東西,和母妃一起熬過了那個夜晚。
父皇太久沒去過母妃的住處,最基礎的吃穿用度偶爾被克扣,但也夠用,可再多的就拿不到了,所以,後來吃到的棗泥酥都是母妃用節日裡宮内上下都能拿到的賞賜,打點禦膳房的宮女換取的,因為來之不易,所以吃起來更加美味。
回過神來,嘴裡的棗泥酥變得食之無味。
禾雀吞咽的動作也慢了許多,她還是喜歡以前公主吃棗泥酥時小心翼翼掰給她的半塊,那時的快樂抵得上一千盤,一萬盤棗泥酥,不過,公主開心更重要。
“該換馬了,也快到午飯時間了,我們下車到酒樓休整一番,半個時辰後再啟程。”
主仆倆的思緒被李钰打亂。
陳沅兮撩起簾子,先跳下了馬車,禾雀有些不敢伸腳,看着公主伸出的手,也不敢真将力氣全壓在公主身上,一咬牙,一閉眼,跳了下來。
有些無奈的彈了禾雀腦門一下,陳沅兮收回手,得逞般的朝她笑了笑,餘光撇到李钰的視線看了過來,馬上收起笑容,繃直身子,向酒樓裡面走去。
店小二看幾人氣度不凡,不像平常人家出來的,于是馬上放下手裡的活,熱絡地将他們迎了進來。
“要一間廂房。”
還未等店小二回話,店外就響起了一聲接着一聲的哀嚎。
“這是怎麼回事?”陳沅兮蹙眉問道。
“我們這店離城門近,大約又是從别處逃荒來的流民想要進城,被守城的官爺趕走了,不會耽誤幾位用餐,請随我來,上面還有空房間。”
店小二面色平常,連個眼神都沒分給外面。
“看你反應,這種事經常發生?”陳沅兮有些不解,對于所有人習以為常的反應,心裡無端多出了幾分悲戚。
“以前還好,最近這段時間戰事頻繁,幾天就要鬧上一回,大家都習慣了。”雖然不理解她為什麼這麼在意這件事,但店小二也願意為貴客耐心解答。
“你們一般怎麼處理?”
陳沅兮看向李钰。
“沒有陛下聖旨,我們什麼都不能做,做了也是徒勞。”
她對于這個回答有些失望,但又确實是事實,還想說些什麼,卻怎麼也開不了口,最後隻能解開腰間的令牌,遞給禾雀,“告訴守城的人,善待百姓,如若想使用刀劍,就去前線。”
交代完,陳沅兮和李钰跟着店小二進了樓上的包間,誰都沒有再開口。
意識到這幾位客人比他想像中還要尊貴的店小二,已經不敢再多說一句話,上樓梯時,腿都有些發抖。
坐定後,李钰看了一眼窗外,除了地面的幾攤血迹,街道依舊人來人往,每個人都各司其職,一副欣欣向榮之态,陛下每日看到的,大概就是這些吧。
所以昨日再次駁回了他收容流民、停戰休整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