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穿着那件标志性的白襯衫,外面随意地套了件深色的羊絨開衫,手裡拿着滴水的長柄雨傘。他的頭發似乎被外面的雨絲打濕了一些,幾縷柔軟地貼在光潔的額角。他看起來有些疲憊,但眼神依舊清亮,徑直走向這個屬于他的角落。
四目相對的瞬間,時間仿佛凝固了。他顯然沒料到這個時間點會有人,尤其是我——這個在他印象裡或許隻是一個模糊背景闆的“淩晨常客”。他的腳步微微頓住,眼中掠過一絲清晰的訝異,随即又恢複了慣常的平靜。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血液似乎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視線慌亂地掃過他,又掃過旁邊椅子上那個孤零零的紙袋,仿佛那是什麼燙手的罪證。就在他即将走近,目光落向那張椅子時,一股巨大的沖動驅使着我,幾乎是脫口而出:
“那個…店員說…”聲音幹澀得厲害,帶着明顯的顫抖,我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目光死死地盯着他襯衫的第二顆紐扣,“送…送給今晚最後一位顧客的。” 語速快得幾乎連不成句子,每一個字都像從喉嚨裡硬擠出來的碎石。
說完,我像被無形的鞭子抽了一下,猛地低下頭,繞過他高大的身影,幾乎是跑着沖向門口。心髒在喉嚨口瘋狂跳動,撞擊得耳膜嗡嗡作響。
就在我的手碰到冰冷的門把手時,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等等。”
是周嶼白的聲音。比平時低沉一些,帶着雨水的微涼質感。
我的身體瞬間僵住,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動,隻能維持着背對他的姿勢,手指還死死地摳在門把手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勇氣在剛才那場拙劣的謊言裡已經耗盡,此刻隻剩下無邊無際的慌亂和想要立刻消失的強烈願望。
身後傳來細微的聲響,是他拿起那個紙袋時紙張摩擦的聲音。接着,是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沉默。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我僵直的脊背上,帶着審視和探究,那目光如有實質,灼得我皮膚發燙。
然後,我聽到了他走近的腳步聲,很輕,踩在光潔的地磚上,卻像鼓點敲在我的神經末梢。